秦明韬往城墙下望去,见明军虽是后退,倒没有慌乱迹象,心里有些郁结,不由得想起赵益那支先锋营骑兵队。如果赵益此时在琼州府里,定是要叫嚷着打开城门出去冲杀一阵。战场上,如果有那样一支生力军,时常可以冲出去折一折明军军心,那战况就又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此时要的,正是这样彪悍的部队,可惜改水营的气质倒和自己一样,不动如山有余,若是要侵略似火,却有些不足。
明军退回远处山丘,离城池两里多的地方停了下来。开始四下里砍伐树木,加固营寨,制作攻城车械,料想是做起了久围的打算。众人自从知道明军攻来,都是几天不曾睡好。这会刚从千军马万死围的重压中稍缓过来,欣慰之余,都有些疲惫之色。秦明韬料想一时半会,明军的器械做不好,布置了下城防安排,便散了众将。
“大家都辛苦了,先散了吧,加强戒备。”
秦明韬想了想,又道,“今日火炮退了敌军,每个炮兵赏五两银子,其余士卒,也赏一两银子。”
一赏就是四千两银子,这也是秦明韬均了个县城的富人,得了大把便宜银子,才能这么大方。士卒们闻言一脸欣喜表情,眼神中又多了几分坚定。将领们纷纷抱拳离去,几个精神稍好的年轻将领,带了士卒回各自营寨操练。
被火炮逼退后,明军忙着伐木作器械,倒是一直没有攻城,四处扎营,死死拦住澄迈附近,不让琼州府和五源谷那边能沟通联系上。又分兵去取文昌等周边诸州县。秦明韬手上只有三千新兵,不敢出去救援。派了几个探子像冲出去,也被明军截下,无奈也只能死守。
这天胡乱拔了几口饭菜,秦明韬点了两盏油灯坐下来,拿了一卷戚继光的《练兵实纪》在灯下翻看。所处环境和后世不一样,还是这土生土长的兵书更有实际意义。看了几页,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似乎有士兵和年轻人争吵的声音。房间外站岗的李勇新眉头一皱,冲黑乎乎院子外喊道,“谁在那里喧哗!”院子外士兵大声答了,李勇新敲了敲门,进来报给秦明韬,
“书记处的李锦熙,说有机要报于大人。”
秦明韬闻言一愣,又是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李锦熙,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一时却不知道这秀才有什么事情,秦明韬挥手道,“让他上来”
李勇新朝外面喊了声,便听到李锦熙教训了那拦他的士兵几句,才进了院子。李锦熙见了秦明韬,一揖道,“大人指挥若定身先士卒,前日临危不惧逼退明军,已挫敌锋锐,此诚琼州之福。”
秦明韬知道这是恭维话,却不想听他废话,笑了笑直接问道,“你来找我,是什么事情?”
李锦熙拱手道,“不才近日观明军气象,心有所想,特来向大人讨教。”秦明韬见他这样子,知道一时半会是赶不走了。想到他终究是个能吏,叹了口气,把那本兵书往桌上一扔,道,“讨教什么,坐下来说吧。”
李锦熙脸上一喜,却道,“不才岂敢和大人对坐。”秦明韬见他这样做态,有些不喜,李锦熙见状,又道,“大人荣宠,不才铭记。”这才坐下。秦明韬听他言语间隐隐把自己当了帝王了,不禁摇了摇头。
李锦熙只在椅子上坐了半个屁股,道,“明军既得澄迈,隔断琼州和五源谷,此番又围了府城,当定的是久围求稳之意。”秦明韬虽然来这个时代七年了,却还是不了解明朝将领的思维模式,这几天也试图揣摩对面对手的意图,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时见李锦熙说得斩钉截铁,不禁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李锦熙不敢托大,拱手道,“小的浅薄之言,但博大人一笑。明军此番征伐,调军有广西、广东、滇黔三处,统由南澳陈廷对指挥,协以郑家水师配合,组织如此复杂…”李锦熙瞄了一眼桌上的书,道,“陈廷对虽屡有抗倭名声,但这样一支复杂成分的部队,非有戚少保之盛名,难统号令协调同进。”
秦明韬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禁点了点头,
李锦熙又道,“然我观此番明军既得澄迈,毫不间歇,直奔琼州府而来,想到其中统调之难,陈廷对定是下了血本。”秦明韬想到明军素来饷银不足,前几日在城墙上观察,也觉得不是什么劲旅,这样复杂的编制,调度困难,却不知道这陈廷对为什么这么急着,把这一大堆明军赶到琼州府城下。
“小的揣度,若当真要速取琼州府,何不在澄迈一番大战之后,准备妥当来攻府城。如此毫无准备费力急行,所图何物?依小人之见,陈廷对是想打一个措手不及。琼州城墙防御修筑多年,非数日之间可变。军士素质,也非朝夕能改。陈廷对唯一可图,便是若明军来的突然,琼州府四方征集守城粮草,时间不足。”
“不说十分,怕陈廷心里至少有六、七分,是被澄迈守军火炮犀利,明军伤亡颇大给吓到了,想避开大人锋芒,围而不攻磨到琼州府内人心思变,弃城自降!”
看了看秦明韬,见灯下这年轻将军微眯着眼睛,似乎在仔细想着自己的话。李锦熙心里一动,打定主意,拱手道,
“大人,不才有一谋划,或可助大人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