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宁看了看吕策答了这个问题,
“秦明韬派人在后金内部转了一圈大凌河一战后金死了太多旗人。皇太极刚借机干掉阿敏,权力斗争也是很激烈的,如今政治地位受到很大的威胁。
拔宁锦防线上那些钉子要死人,短期体现不出多大效果,秦明韬断定皇太极不会那么干。”
“虽然长期看,废了宁锦防线对后金也有好处…但皇太极等不及了,有阿敏被废的前车之覆,莽古尔泰和代善都不安分,皇太极要马上让将士们得到财物和战利品,稳固自己在国内的地位。”
庞宁看了看地图,摇头说道,“秦明韬猜对了,皇太极和崇祯二年一样,选择了能够最快速度稳固自己威望的入关劫掠。”
“砰!”
史班愤怒地拍在了会议桌上,“这是以百姓之性命资敌,这是为了改水营的利益不顾无辜百姓!百姓有什么罪?秦明韬对?我怎么觉得你同意他的观点!你忘记了自己是汉人吗?这要死多少同胞?这是国贼!”
吕策摇了摇头,说道,“秦明韬也太自信了吧,皇太极是那么好对付的么?庞宁你怕还不知道,为了不让秦明韬坐收渔利的,入关这一路上皇太极大力宣传他的炮是南海国人卖给他的,现在天下都言我们南海国是汉贼。”
南海国是汉贼?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庞宁抓了抓手心,开始为秦明韬的形势担心起来。董学普愤怒地站了起来,大声喝道,“秦明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他这是把南海国推向深渊!”
董学普把拳头在空中挥了挥,怒声吼道,“虽然我们只有一万军队,虽然我们的子弹还没有敌人兵力多,虽然我们的确依赖明朝的市场,甚至不敢得罪崇祯。但这只是暂时的,南海国会壮大!汉人的南海国迟早会壮大!”
董学普从来不会激动,他是个沉稳到旁人无法想像的人。他从不曾发怒,但今天他为了他的南海国愤怒了。他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精力都埋首在南海国的建设上。他寒衣素食以身作则,他相信这样一个法制公正的政权能够发挥每个汉人的力量,拯救这个民族的灾难。
董学普要用这个南海国救下汉人的未来,救下未来那个屈辱的三百年,他绝不不愿意让任何人毁了这一切。
“只要有我和史班在,南海国迟早可以救汉人,但秦明韬这么做,把南海国置于何地!?他这么做,天下的汉人都会恨我们!我们分田地本来就让士绅反对我们了,现在好了,佃农也不喜欢我们了!”
董学普愤怒的话让众人都沉默了。董学普叹了口气,沉声说道,“这事南海国必须撇清关系,我要派细作北上,宣传这是秦明韬的个人行为,和南海国无关。不能因为他的个人行为毁了南海国。”
吕策突然说道“难怪庞宁要打沙定洲,是怕秦明韬打不过皇太极,想牵制住沙定洲,好让南方的明军都可以放手北上勤王啊。吕策笑了笑道,“现在不用担心打不过皇太极了,只来了四旗人。现在该考虑一下明军会不会玩死秦明韬了。”
庞宁豁出去了声反问道,“我的出发点有什么问题吗?难道秦明韬不该帮么?南海国就是一个空中楼阁!三十万人怎么搞也是三十万人!你敢去打广东么?欺负崇祯可以,真威胁到明朝的官僚集团,严格的海禁可以让南海国经济彻底崩溃!让你们连火药的硝石都买不到!”
“现在还说南海国的名声?现在卖炮的事情被皇太极宣扬出去,明军上下恨死秦明韬,我怕秦明韬救援过程中要被明军下套子。你明白吗?秦明韬现在有危险!”
史班闻言愣了愣,有些发呆地看着庞宁。吕策转身看着地图,默然不语。
庞宁大声说道“不管秦明韬做的对不对,他现在自己把自己置于险地了,他有危险,我们该帮他。”
董学普转过头不愿说话,史班叹了口气,也不说话。
庞宁冷笑一声,怒声喝道,“们在想什么?什么理想么汉人气运,难道比我们五个人更重要吗?当年是谁为了救史班杀了那牙人,是谁带我们逃出府城的?你们都忘记了吗?”
史班愣了愣,道,“是你把我从牢房里就出来的是秦明韬。秦明韬杀气太重,那个生黎部落只是烧谷子秦明韬就要杀了整个部落。”
宁瞠目结舌地看着史班,愤怒地一拍桌子“你什么意思,你不管秦明韬死活了吗?”
庞扫过其他两人一眼然想到什么,点头道,“好,好,我明白了,你们这些懦弱自私的人,你们从来不在乎秦明韬死活,那时候秦明韬独守府城拖延陈廷对大军,你们愣是准备了两、三个月才去救。”
“你们这些王八蛋,你们为了所谓的南国,所谓的五源谷好,所谓的汉人的未来好,根本不会在意秦明韬死活。”
董学普皱了眉头,喝道,“你说我们?至少我们那时在准备救援,我们相信秦明韬能守住。你那时在哪?在南洋做海盗吗?这算不算逃跑?”
庞宁被董学普顶的哑口无言,涨的血红的脸上变得雪白,然后又从雪白红。庞宁退了一步,讪讪笑道,
“你说我?你们那时不听我的,要分田地打富豪。你们把商人都干掉了,发展个屁工商业?我的朋友李延正都被你们的政策逼死了,我没兵没技术,我说话没人听,帮过我为五源谷出力的人被五源谷逼死!我在五源谷算什么?小丑么?我回五源谷算什么?”
第二次围剿时候庞宁的海军不归岛,这件事情本来是庞宁不可饶恕的错误,但在史班的帮助下算是抹掉了,再没人提。事隔这么多年,庞宁居然就这么承认自己那次是逃跑了。这话说所有人面面相觑,董学普忿忿地看着庞宁,庞宁却毫不退缩地迎着他的目光。
吕策无奈地说道,“李延正的事情,是我的失误。”
庞宁痴狂般地笑了笑,“失误?如果秦明韬在守府城时候死了,也是个失误?一万多两广精兵,救靠临时拼凑的五千农民去顶,谁知道会不会出现失误。”
庞宁脸上挂满了冷笑,仿佛说出了这几年一直想说的话,一直在承受的委屈,此时说不出的轻松自在。他大声怒喝道,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庞宁很猥琐,爱钱好色,不像你们有远大理想,我没出息只想做个富家翁…”
“但我知道什么叫义气!什么叫感情!我不会再逃,我不会让这种失误夺去我的朋友!我绝不会再让救过我的人,帮过我的人,因为我的袖手旁观而死去。”
庞宁忿忿地扫过三个人的脸庞,一甩袖子,兀自走出了最高会议室。
…
会议室里只剩下三个人,坐了好久,也没有一个人说话。下午四点的太阳从几扇窗户传过来,渐渐照上了会议室的桌子,照得两个无人的位置分外的空旷。吕策叹了口气,说道,“都是急脾气,我看秦明韬狡猾的很,不会出事。”
吕策摇了摇头,说道,“如今怎么办?”
董学普冷冷地站了起来,“派人北上,澄清这是秦明韬个人行为,与南海国毫无干系。我南海国是汉人的国家,和后金鞑子为万世敌国,永不停战。”
吕策瘪了瘪嘴,转头看了看史班,史班被吕策看得眼神闪烁说不出话来,只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是知府衙门的甬道,二月底的北风里,南海国的旌旗依旧招展在空中猎猎作响。但这冷风却把庞宁的身影吹得有些孤单。胖胖的身影头也回,坚定地朝码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