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她设想过一些什么,可现在忘记了,还是她本来就只准备听梦蛟说话呢?
她记不清楚,于是突然一个寒噤,浑身恐惧不安。
只要她的心跳暂时停止,不再轰击她的耳朵,她也许还能想出要说的话来。可是她急促的心跳加快了,因为她已经听见他说完最后一声再见,走进前厅来了。
她惟一能想起来的是她爱他——爱他所有的一切,从高昂的金色头颅到那双细长的夜光独角兽靴。
爱他的笑声,即使那笑声令人迷惑不解。爱他的沉思,尽管它难以捉摸。
呐,只要他这时走进来把她一把抱在怀里,她就什么也不用说了。
他一定是爱她的——
“或许,我还是祷告——“
她紧紧闭上眼睛,喃喃地念起“仁慈的圣母玛利亚——“来。
“笨笨!怎么,“梦蛟的声音突然冲破她耳朵的轰鸣,使她陷于狼狈不堪的地境地。
他站在大厅里,从虚掩着的门口注视着她,脸上流露出一丝疑或的微笑。
“你这是在躲避谁呀——是受气包还是没头脑兄弟?“她哽塞着说不出声来。
看来他已经注意到有那么多男人聚在她的周围了!
他站在那儿,眼睛熠熠闪光,仿佛没有意识到她很激动,那神态是多么难以言喻地可爱呀!
她不说话,只伸出一只手来拉他进屋去。
他进去了,觉得又奇怪又有趣。
她浑身紧张,眼睛里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光辉,即使在阴暗中他也能看见她脸上泛着百合似的红晕。
他自动地把背后的门关上,然后把她的手拉过来。
“怎么回事呀?“他说,几乎是耳语。
一接触到他的手她便开始颤抖。
事情就要像她所梦想的那样发生了。
她脑海里有许多许多不连贯的思想掠过,可是她连一个也抓不住,所以也编不出一句话来。
她只能浑身哆嗦,仰视着他的面孔。他怎么不说话呀?
“这是怎么回事?“他重复说,“是要告诉我一个秘密?“
她突然能开口了,这几年妈妈对她的教诲也同样突然地随之消失,而父亲幻魔界血统的直率则从她嘴里说出来。
“是的——一个秘密。我爱你。”
霎时间,一阵沉重的沉默,仿佛他们谁也不再呼吸了。
然后,她的颤栗渐渐消失,快乐和骄傲之情从她胸中涌起。
她为什么不早就这样办呢。这比人们所教育她的全部闺门诀窍要简单多了!
于是她的眼光径直向他搜索了。
他的目光里流露出狼狈的神色,那是怀疑和别的什么——别的什么?
对了,佩恩在他那匹珍爱的猎独角兽摔断了腿,也不得不用枪把那骑独角兽杀死的那一天,是有过这种表情的。
可是,真是傻透了。
她为什么现在要去想那件事呀?
那么,梦蛟又究竟为什么显得这么古怪,一言不发呢?
这时,他脸上仿佛罩上了一个很好的面具,他殷勤地笑了。
“难道你今天赢得了这里所有别的男人的心,还嫌不够吗?”他用往常那种戏谑而亲切的口气说。
“你想来个全体一致?那好,你早已赢得了我的好感,这你知道。你从小就那样嘛。“
看来有点不对头——完全对不对头了!
这不是她所设想的那个局面。她头脑里各种想法转来转去,疯狂奔突,其中有一个终于开始成形了。
不知怎的——出于某种原因——梦蛟看来似乎认为她不过在跟他调情而已。可是他知道并非如此。
她想他一定是知道的。
“梦蛟——梦蛟——告诉我——你必须——呐,别开玩笑嘛!
我赢得你了的心了吗?呐,亲爱的,我爱——“
他连忙用手掩住她的嘴。
假面具消失了。
“你不能这样说,笨笨!你决不能。你不是这个意思。
你会恨你自己说了这些话的,你也会恨我听了这些话的!“
她把头扭开。
一股滚热的激流流遍她的全身。
“我告诉你我是爱你的,我永远不会恨你。
我也知道你一定对我有意,因为——“
她停了停。她从来没有见过谁脸上有这么痛苦呢。
“梦蛟,你是不是有意——你有的,难道不是吗?”
“是的,“他阴郁地说。“我有意。“
她吃惊了,即使他说的是讨厌,她也不至于这样吃惊了她拉住他的衣袖,哑口无言。
“笨笨,“最后还是他说,“我们不能彼此走开,从此忘记我们曾说过这些话吗?”
“不,“她低声说。
“我不能。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要——不要跟我结婚吗?”
他答道,“我快要跟弱弱结婚了。“
不知怎的,她发现自己坐在一把天鹅绒矮椅上,而梦蛟坐在她脚边的膝垫上,把她的两只手拿在自己手里紧紧握着。
他正在说话——说些毫无意义的话。她心里完全是一片空白,刚才还势如潮涌的那些思想此刻已无影无踪了。
同时他所说的话也像玻璃上的雨水没有留下什么印象。
那些急切、温柔而饱含怜悯的话,那些像父亲在对一个受伤的孩子说的话,都落在听不见的耳朵上了。
只有弱弱这个名字的声音使她恢复了意识,于是她注视着他那双水晶般的紫眼睛。
她从中看到了那种常常使她迷惑不解的显得遥远的感觉——以及几分自恨的神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