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亭生最近忙,方昭和时常跟着他到学校去,不太得空看着孙乐童,所以这几天都是由霍一鸣带着他。
“这头发怎么跟狗啃似的?”孙子期皱着眉去摸他脑袋,“霍一鸣你亲自动手给他剪的啊?”
“不是我。”霍一鸣面无表情地否认,直接把锅扔给自己的小女朋友,“容容给剪的。”
一听这话,孙子期打结的眉毛立马舒展开来了,连忙又摸了摸孙乐童的脑袋,一脸笑道:“我就说,怎么这么chic,不愧是弟妹,真是好手艺!”
不怪她态度转得快。这可是霍一鸣好不容易拐回来的小姑娘,她作为姐姐,怎么说都得好言好语地帮他把人留着啊。至于孙乐童那个波浪线的刘海嘛,算啦,男子汉大丈夫,至多等下回家她帮他尽力铲平一点挽救挽救。
蒋容挺不好意思的,这会儿也不能光顾着偷偷瞅余城逗儿子了,只干笑一下,侧身让了个路,道:“大家进去说吧,方姨怕是等着急了。”
闻言,孙子期回头看了余城一眼。
余城微微颔了颔首,率先向前跨一步,就这么提着礼,扛着娃,牵着老婆进了孙家的门。
门大开着。
方昭和挽着髻,肩上披着一条羊毛披肩,正站在玄关处往外头悄悄张望。见余城浩浩荡荡地进门来,被那气势吓了一跳,一瞬间还想往里屋躲去找孙亭生。
孙子期及时喊住她:“妈!”
方昭和手里还端着个果盘,一回头,自家闺女就过来抱她手臂了。
“怎么这么久,菜都等凉了。”她软声软语地说了一句。
“路上有点堵。”孙子期回她。
她不甚在意地点点头,接着拿眼睛去瞧那个一副好容貌的男人:“这位,就是余先生吧?”
余城绷着脸,手里大包小包地,肩上还挂着个小娃娃,恭恭敬敬地给未来丈母娘打了个招呼:“伯母好,我是余城。”
“哎,你也好。”方昭和一向温和,此时也不失礼节地回了声好。
孙子期往屋里看了看,问道:“爸呢?”
“在里头坐着看新闻。”方昭和回答完就领头往里走,完了还小小声地搭了一句,“端架子呢。”
孙子期仰头看了余城一眼,事先提醒一般:“要进去了。”
“嗯。”
余城一脸严肃,跟在方昭和背后迈开几步又停了下来,弓身附在孙子期耳边低声问道:“突然想起我今天忘刮胡子了,看得出来么?”
孙子期不动声色地摸了摸他的下巴:“看不出来。”
说完还趁走在前面几步路的人不在意,安抚一般,踮起脚迅速地亲了亲他下巴尖。
余城颇为满意地眯了眯眼睛。
孙乐童一见她亲他,也指了指自己,奶声奶气道:“麻麻,我也要。”
孙子期笑着捏捏他,又踮脚去亲了亲那个肉肉的小脸蛋。
霍一鸣跟蒋容垫在最后,看着眼前一家三口旁若无人的互动,都默默地看了对方一眼。
穿过玄关,就是客厅。
客厅里,一套造型古朴的船木家具摆在正中,头发半白的孙亭生正坐在沙发上沉默地翻着报纸。
方昭和一边将果盘放在茶几上,一边在孙亭生旁边坐了下来。
“咳咳。”她佯装轻咳了几声。
孙亭生低着头,没动。
于是孙子期拉着余城上前几步,将孙乐童接过自己的手里,轻声喊了一句:“爸,我回来了。”
孙亭生哗啦啦地抖了抖报纸,扶着眼镜慢条斯理地抬了一下眼。
余城的脊背挺得笔直,向一身书卷气的老丈人毕恭毕敬地见了个礼:“伯父好,我是余城。”
孙亭生皱着眉,直直地盯着他们看了有几分钟。
余城没敢去捞孙子期的手,只能捏着自己的手心,面上一丝破绽不露,底下手心直冒汗。
结果孙亭生一声没吭,又低下头看报纸去了。
方昭和就知道自己丈夫是这幅德行,这会儿连忙站起身来给小两口解围:“没事,他就这样,余先生你坐,先坐一会儿,我叫人把菜端出来,等一下就能吃饭了。”
余城僵硬地点点头,就要机械地找位置坐下来。
以他那点可怜的对付长辈的经验,孙子期看着都心疼了。“xx好,我是余城”这个句式,大概就蕴含了他跟人打交道最高的敬意吧。
她无言地拿鞋尖踢了踢他,示意他看自己手上依旧拎着的见面礼。
余城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时恍然。
他将手里的东西往方昭和的方向递了递,沉声道:“今日第一次登门拜访,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伯父伯母笑纳。”
“余先生客气。”到底不是能够推拒的性质,方昭和笑着接过,将礼品盒放到了茶几上。
礼物有两份,一份给方昭和,一份给孙亭生。
给方昭和的,是一套宋版书。给孙亭生的,是一副精致的玉质围棋,榧木棋盘、羊脂白玉制的白子、墨玉制的黑子。两样东西,皆价值不菲。
但更重要的,是皆投其所好。
方昭和是当场将礼物拆开了的,还没见着里面的东西呢,就开始连声称赞,还费劲心思地拉着孙亭生来看。
“他爹,你快看看,你可算有镇得住宅子的宝贝了,以后隔壁陈老教授要再拿那套玛瑙围棋唬你,你就唬回去。这可是和田玉呀,有质检报告的。”方昭和软声软语地去扯开他的报纸,“真是要多谢余先生一番心意。”
“和田玉又怎么样?不收!”
孙亭生虎着一张脸,想憋着不去看,又实在憋不住。他天生爱围棋,见了这么一套宝贝,哪能不动心?
但风骨不能丢啊。
这人模人样的臭小子,当初把他闺女糟蹋了几年,这会儿拎了份礼过来,就想当没事发生?
哼!门都没有!
孙老教授一边爱不释手地摸着棋盘,一边愤愤难平地看着眼前的小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