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阖着的眼帘遮住了明亮的眼眸,长长的睫毛微微在颤抖,就连他的唇都在轻颤。
我呆呆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忽然觉得我讲出那样的话有多么残忍,心里乱成一片。对于一个珍惜我,深爱我的人,那些话说出来实在太伤人。
我推开他,歉然道:“对不起,表哥,我不该说那些话的。”
他的唇印在我额头上,默默将我抱在怀里,悠悠道:“媗儿,别说对不起,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就好。”
活着就好,我也曾这么想。
可是萧磊,他不希望我活着。
爱我的人希望我好好活着,我爱的人却问我为什么我还活着。曾经我的爱的人也是深深爱着我的,为何到如今却变成这般田地。
绿珠说,我这次毒发清醒之后,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
这似乎不可置否,因为连舅舅也这么说。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境是否叫心如止水,但我知道我心中已无所求,可谓万念俱灰。
总归是活不了多长时间,现今这样天天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心跳,似乎也是件幸事。也不害怕下一次毒发会是何时,似乎一切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明明是无所求,可我却觉得有些压抑,潜意识里在压抑着某些东西,一些我不敢想,不敢触碰的事情。
风若寒总是想法设法陪我久一点,总是劝我外出散散心。但是因为前几次出游所发生的事,还有我自己偷偷下山的苦果,让我望而却步。
其实,我也明白,风若寒只是想趁着还未去视察铺子之前,多和我呆在一起,哪怕有时是陪着我一起发呆。
他说:就算我发呆没有理会他,只要他能看见我就觉得心安。
十月后,芙蕖连荷叶都已腐烂成泥,荷塘显得里死气沉沉。还好,舅舅叫人在池中饲养了诸多锦鲤,闲暇心血来潮时,我偶尔还会喂喂鱼。看着团团簇拥抢食的锦鲤,才觉得这馨荷园多少还有点生气。
馨荷园原本就是个空闲的院落,后来舅舅认回我,就让我住这里。庄里的人还想着我这个主人会怎样布置一番,不想我却是个冷清的主儿,别说布置园子,就是我这个主人,他们也不常见到。
今天,我像往常一样,百无聊懒地坐在凉亭中,手里拿着饲料,时不时抬头望天,低头时就将手中鱼食洒下一大把,引得池中锦鲤争食甚是激烈,像打仗一样,你争我抢。
我发觉,这两天来,自己的心绪很反常。比如现在,坐在这亭中久了愈发觉得沉闷无趣,以往,我是不会有这样的感觉。连绿珠今天也不敢胡乱说话,甚至望着我的神色还有些惶恐。
我猜她一定盼着风若寒和舅舅回来,因为见到风若寒和舅舅,我还算有点人气,至少见到他们我还会笑。
绿珠曾和我说,我一个人安静的不说话的时候,就像一只鬼魅,不动也不吭声,不吃不喝,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
可惜了,今天,两位救场的人都不在。
踌躇了很久,绿珠终于轻声开口:“小姐,要不回屋去吧,您的伤也该换药了。”
萧磊很狠,真的很狠。我胸口上那块已愈结的伤疤几乎要被他咬掉。可能难以想象,原本已经愈结的疤痕又被外力折腾成一个新伤疤,是何种体会。那种感觉就好比是被生生揭开伤疤一般,在旧伤口上增添一道新的伤痕,足以让你痛彻心扉。
“好吧。”
手掌一摊,手中鱼食尽数被我撒入池中,池中锦鲤立刻大肆掠夺,噼里啪啦一阵水声。我勾起嘴角,轻轻一笑,转头对绿珠道:“不过,你先去拿壶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