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她刚才逃出来时,皇帝开膛破肚、血流满塌的样子?皇帝已经收拾一新,一身明黄龙服躺在榻上,额头像往常一样围着束额,而所有大臣在龙床前跪倒了一大片。
幻世镜只能看到画面,听不到声音。
太医探了探皇帝的脉象,摇了摇头,转过身面对众臣,满脸都是泪,哭泣着似乎在宣告:“圣上因病医治无效,殡天了……”
病死的?胡扯!皇帝分明是被杀死的!这一定是让慕云青恒给掩饰掉了。
他完全可以把弑君的罪名推到她身上,为何最后却用了病死这么个理由,把她给摘了出来?难道他没想让她顶罪?
而大太监荣德胜手持皇帝遗诏,声声清晰地念着什么,四皇子慕云青恒跪在诸位大臣中间。而本应在皇帝遗体旁边的太子,却失去了踪迹。
幻世镜只能看到画面,却听不到里面的说话声。
冰然担心太子,道:“公子,我们该怎么救太子?太子毕竟是未来的储君。”
“救太子?”慕云沧海眉心微蹙:“我不可能抛头露面去帮你救太子。”慕云沧海冷冷丢下一句话:“父皇死了,能登基的不只有太子。”
冰然愣住了。新皇不是太子?难道真是慕云青恒?
就在这时,上官曜匆忙推门而入,大喊道:“变天了,变天了。皇帝遗诏竟然是把皇位传给四皇子慕云青恒……太子被废,和太子妃一众人等被羁押于昭阳宫。”
四皇子这分明是矫诏称皇帝。而慕云沧海似乎早知道的样子,冰然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早知道他要当皇帝?”
慕云沧海淡淡地道:“如果不是获得我的默许,他会这样大胆子?会轻易放过你?”
冰然只觉得生死攸关的时刻到来了,她可没慕云沧海这么淡定从容,喝道:“公子!你为什么要支持慕云青恒登基?如果慕云青恒登基,恐怕会杀太子,下一步要对付的便是光耀王府。我们有胜算么?”
“太子身后没了沈家军,早已不是他的威胁,所以太子只要接受现实,老实待在昭阳宫,一时半刻便不会死。”慕云沧海又说:“说实话,我阻挡不了他矫诏称帝。城外四十万中央禁军已经和西北军、京城守军对阵城外。若两军打起来,双方都没有胜算。何况城内朝中大臣大多数听命于新皇,怎么会听从一个十岁的慕云璟?
他们倒是还念着燕王当年的威信,若我以燕王的身份振臂一呼,倒是能得到百官呼应。只是我这样一个魂魄,若还存在于世的事情传出去,恐怕朝廷人心将乱,更会引起追杀我的地狱鬼神的注意。最重要的是,若我和慕云青恒争斗起来,皇族内讧,未免让旁人看了笑话,更给了外地藩王可趁之机。”
他瞥了一眼冰然,道:“最先扯起反旗的,恐怕就是赤唐王府。若赤唐反了,其他几个藩王一定会跟着造反,那星星之火,足以燎原,形势便不可控了。”
“那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亲手弑君父的人当了新皇?就算公子认可他登基,他难道不会想着法子除掉公子?”
“他是个聪明人。”慕云沧海神色已经恢复淡定,淡淡扫了扫衣摆,负手而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冰然:“如果我支持他登基,我们在京城虽然对峙,却可以相安无事。他要的是皇位,刚登基地位不稳,自然不敢动光耀王府,更要依仗光耀王府。
而我要的从来不是区区一个皇位。我要大匡天下太平。我没有理由为了乱他一个帝王梦,而坏了大匡千年基业!我做不得皇帝,谁做都可以,不是么?”
“为什么?”冰然只觉得慕云沧海又伟大又凄凉:“慕云皇族那样对你,甚至将你从皇籍中除名,你却还一直为皇族处处着想!你竟然愿意臣服那个混蛋慕云青恒!”
如果是她遇到这样的事,绝对不可能这样大度。
“冰然,每个人都有自己坚持和愿意守护的东西。”慕云沧海道:“就好像身为叶海特圣女,自从额心浮起莲印的那一刻,你便肩负着看守紫薇星君玄机洞的使命。你可以不愿意,但是你背负着族人的命运,你根本不知道如果违背这个和紫薇星君的契约,会对族人带来多大的灾祸。正因为这些灾祸无可预见,所以不能冒险。”
“公子,你的意思是,我必须代替绿姬去守护玄机洞?”冰然只觉得自己要崩溃了。那一夜那个紫薇星君点名要她献祭,她都怕死了。
慕云沧海走过来,伸出手指,想触碰她的脸颊,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指漠然垂了下去,淡漠地说道:“以前都是绿姬替你守护玄机洞,给了你那么多年的自由,你觉得不该回去履行你的义务么?”
冰然无话可说。
慕云沧海忽然笑了:“看把你吓的。我既然当初给了你自由,就不会再困着你。我已经找到人帮你守护玄机洞。而你,自然可以自由地生活下去。我要你快乐,自由,无忧无虑。”
听着他的话,冰然只觉得心底陡然生出一抹温暖。
她垂下头,片刻,又抬起头:“公子,我也希望你快乐,自由,无忧无虑。”
因为,我好想好好地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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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慕云沧海和慕云青恒达成约定,那么她现在是安全的了。
冰然走出光耀王府。
外面的锦衣卫已经撤走了,没人会以弑君的罪名抓她了。只是让她跟着慕云沧海一起臣服新皇,心底还是有些别扭。这就是所谓的谋逆之心吧。
孤行云跟着她走出来,道:“听说你们人类皇帝换了个人?”
冰然点点头:“是我的大仇人。”她忧心忡忡:“能陪我去个地方么?”
孤行云道:“哪里?”
“昭阳宫。”冰然道:“在太子最困难的时候,我想多陪他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