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怔,然后眨眼恭顺地回答:“十六。”
奇怪,无端端问我的年纪干什么。
“长乐今年也是十六岁……”纳兰静雪的头重新低了下去,带着淡淡的遗憾与自责:“你尚且可以离家,她却连反抗的可能都没有。”
我知道他口中的长乐,便是睡莲之前说的“长乐公主”了,长乐公主是纳兰静雪的胞妹。纳兰静雪这一次违抗圣命、冒险进京,便是为了她。
不过,听纳兰静雪的口气,似乎两父子之间的交涉并不太顺利。
想必皇帝还是执意要将长乐嫁到蜀国去吧。
“陛下还是没有改变心意么?”我承认自己心软,看见纳兰静雪此时惘然的模样,到底有点不忍,所以多嘴地问了一句。
“一个月后,长乐就会出发去蜀国了。”纳兰静雪苦笑道:“而这一个月,我只能呆在秦王府,不可出秦王府半步,他肯让我在一月后送送长乐,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原来纳兰静雪一回京,便被老皇帝禁足了。
大概连妹妹的面都没能见到。明明九死一生地赶了回来,却什么都没能做到,真是可怜。
我越发心疼起这位四殿下了。
说也奇怪,别人提起纳兰静雪,大多会想到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一个铁血沙场的战神,一个与皇位离得最近的皇子。偏偏在我的面前,他不是一个中毒的落魄子,就是一个温柔的情人,或者是一个操心的哥哥……实在很难将他的形象与传闻中的事例联系起来。
我挠了挠头,有点拙劣地安慰道:“殿下不是长乐公主,未必知道那不是长乐公主想要的,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许公主也不喜欢秦国的深宫大院,嫁到蜀国后,蜀国国君万一是个极好的人……”
哎,说到底,女人嫁给男人,都不过是运气。与认识时间长短其实没多大关系。
得之幸,失之命。
长乐公主是金枝玉叶,投胎那种技术活都做到了,嫁的人说不定也不错。
“不会。”纳兰静雪大概真的将我当成树洞了,竟然没有一点防备地说了出来:“长乐……另有意中人。我宁愿她真的不顾国家大义,如你一样,一走了之。”
那他方才愿意收留我,大概也是爱屋及乌,感念长乐的处境,所以想给我一个容身之所。
纳兰静雪对我这样推心置腹地说了一番话,我反倒不知说什么好了。挠挠头,傻笑数声,我将茶杯伸到他的面前,打岔道:“殿下先喝口茶吧。现在也操心不来。”
他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多了,神色重新变得冷淡,接过茶杯,正要喝时,手忽然握成半拳,凑在嘴边,轻轻地咳嗽了数声。
蓝玉下的毒果然很厉害,虽然经过了芷蓉的调养已经无伤大碍,不过连日来,纳兰静雪劳心劳力,想完全康复似乎也不太容易。
我心中轻叹,自忖道:其实当皇子也蛮累的。
不过,皇家的事情,咱还是少管为妙,不能为了一时的同情,就把自己推进深渊。我的处事原则,一向是明哲保身啊明哲保身。
“十六岁的女孩,都想要什么?”正在我打退堂鼓的时候,纳兰静雪重新开口了,他转头望着我,诚心诚意地请教道。
我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先放下顾忌,也诚心诚意地回答道:“大概,是如意郎君吧。”
十六岁的女孩,要么被梦想所困,要么尚用一颗纯美的心期盼爱情。长乐本就是公主,她的教育与生活环境,让她不可能拥有什么太宏大的梦想,所思所想,应该只是一份自由梦幻的爱情。
和楚留香一起走天涯,亦或者与萧峰放牧草原,再或者,大雪初落,煮一壶酒,与令狐冲笑谈江湖……
“除此之外呢?”纳兰静雪神色微黯,继续问。
这一个,恰恰是他给不了的。
“漂亮的衣服啊,自由自在地玩耍啊,爱自己的家人。”我微笑着看向他:“我觉得,公主有一位如殿下这般处处为她着想的哥哥,她已经很幸福了,真的,如果我是公主殿下,就算这桩婚姻真的不如意,但如果一直被殿下这样宠爱着,这样放在心上,那也是一件开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