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暗咒骂了一声。喧嚣的人群，鼎沸的人声，那其中，仿佛真的有一道声音是在说给我听。
“是你自己笨，我不在你身边，你该怎么办……”
你不在我身边，我该怎么办。
三
夭喜房里人很多，入目之处全是鲜亮的红。我站在门口，听着房里的吵闹声，不自觉皱了皱眉。夭喜原本安安静静坐着，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众人都以为新嫁娘害羞，一个劲的说着吉利话儿。可是我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
夭喜就是这样，不高兴了也不说什么，就咬嘴唇。她和云开一样，从小就没了父母，都是令人心疼的孩子。
夭喜看见了我，提着裙裾跑过来，她三千青丝梳了髻，戴了许多样首饰，这一跑，几乎都摇摇欲坠了。我连忙扶了她一把，小声说：“都快嫁人了，怎么还没个正行？”
夭喜调皮的冲我眨眨眼，她小时候长在我身边，大概只有对着我才这样活泼。她转过身去，对着方才聒噪的众人道：“嬷嬷们先下去用点点心吧，我和姑姑说会话。”
众人应了声退下，临走还不忘也向我行了个礼。
夭喜见人都走了，几步走到妆台前，就把那些首饰一一拆了下来。等我反应过来阻止她时，她就已经拆的差不多了。
“欢儿，你这是做什么？”我的手按在她发上，嗔怪道。
夭喜皱了画得狭长的眉：“姑姑，你不要这样叫我，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夭喜。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北辰欢，知道北辰欢即将做了太子妃。可在姑姑面前，我永远只是夭喜。”
她潋滟美目流转，笑得狡黠：“姑姑，我不是要干什么，只是这些东西实在太沉了，压得我脖子疼。”
我被她逗笑了，见她发髻已然乱了，索性伸手帮着她拆卸。
“你这就嫌沉了，日后你做了皇后，母仪天下，那一顶凤冠日日压在头顶，我看你如何是好？”
“那……”夭喜迟疑道，“姑姑，我不嫁了好不好？”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瞎说什么呢，这话是能随便说的么？”
夭喜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瞪着一双眼不言语了。我见她懂了，放开了手。
“夭喜，若不是你和致礼情投意合，我是断断不会愿意让你入帝王家的。那一顶凤冠，的确是太沉了，我真怕你承受不起。”
夭喜忙赔了笑脸：“姑姑，我就随口一说。我不是没分寸的人，这一去等待着我的是什么，我心里很清楚。姑姑，你不用为我担心。。”
夭喜拿了梳子，放在我手心：“姑姑，你来帮我梳头吧，我不喜欢宫里嬷嬷们梳的头。”
我捏着那把梳子，握紧了，梳齿抵在手心里。大哥去的早，夭喜自幼长在我膝下。她出嫁，我未必不想给她梳头，可是我这样的人，薄福寡幸，怎么可以。
我抚着她的长发，轻声道：“傻孩子，给你梳头的可是宫里有福有运的老嬷嬷，姑姑……姑姑是无福之人，哪能给你梳头呢。”
夭喜抱住我的腰撒娇：“谁说的，姑姑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福运的人。姑姑不给我梳头，我就这样散着头发出嫁好了。”
我笑了笑，拿起了梳子，让夭喜端坐在妆台前。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夭喜低垂了眉眼，那镜中人红了脸颊，艳胜桃花。
我一直遗憾的就是，没能在我爱上你的年华里，穿上嫁衣，做你最美的新娘。听你对我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所以是不是现在我才会这样寂寂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