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讯息,太过震惊,安若溪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冲口而出道:
“怀孕?笼晴无缘无故怎么会怀有身孕呢?怎么可能?”
安若溪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可思议,下意识的望向身旁的陆笼晴,却惟见她惨白的脸容上,愈加的失了血色,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里,刹那间便已积满了层层叠叠的泪水,如颗颗晶亮的珍珠,盛在眼眶里,欲落未落,叫人楚楚生怜。
安若溪心中,由是一动,喃喃开口问道:
“笼晴……这是真的吗?你真的有了身孕吗?”
但见陆笼晴听得她的疑问,更是将一颗微微低垂着的脑袋,埋得更深,惟留一小截白皙细致的颈部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有不能抑制的轻颤,仿若竭力隐忍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情绪,语带哽咽的嗓音,断断续续的从喉咙间钻出来,几乎微不可闻,说的是:
“娘娘……奴婢没有脸再面对你了……”
这样的回答,便是再清楚不过了。
安若溪一时之间,心底仍有些激荡,显然为着她怀孕的消息,不能完全的消化反应。
“笼晴姑娘……不知你腹中孩儿,乃是与何人的骨肉?你云英未嫁……却陡然间怀有身孕……若是此事传将出去……只怕有伤风化……旁人亦会笑我焉王府治府不严,任由下人行为不检,玷污焉王府的清誉……”
一片沉默之中,却听一旁的苏苑莛嗓音温润,缓缓开口道。即使是面对这般有失体统的一件事,却丝毫未见斥责的语气,处处透着大家闺秀的优雅与修养,熨帖的叫人挑不出任何的不适来。
安若溪也已由最初的震惊中,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关于陆笼晴为何会怀孕这件事,仍是一头雾水……她整日里待在凉欢轩,怎么可能会与男人有染呢?难道是……脑海里蓦地想起一件事情来,安若溪不由自主的冲口而出道:
“笼晴……你腹中孩儿的父亲……可是你向我提及过的,你一直心心念念的,与你青梅竹马的卓大哥?”
一定是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的时候……陆笼晴曾经回乡省亲……时间算下来,刚刚符合……想到这一着,安若溪面上明显的一喜,遂道:
“笼晴……没关系……你与你的卓大哥两情相悦……现在事已至此,我立马请王爷放你回家,与他成亲即可……”
眼瞅着有情人能够终成眷属,且她一直将陆笼晴当做妹妹看待,安若溪难免有些兴奋,说做便做,即刻便要去书房,寻淳于焉商量此事。
只是她尚未来得及迈动脚步,手臂上却是一紧,拧头看去,正对上陆笼晴满面的乞求之色。
“娘娘……奴婢求你不要去……这件事千万不可以让王爷知道……”
安若溪不疑有他,只道她是在担心此事若被淳于焉知道,会降罪于她,遂安抚道:
“笼晴,你放心……没事的……我向你担保……淳于焉不会因为这件事为难你的……你很快就可以跟你的卓大哥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孰知闻听此言的陆笼晴,毫无血色的脸容上,却愈加的神情大变,整个人似陷入不能自拔的痛楚与内疚之中,夹杂着太多不为人知的复杂情绪,激荡在瞳孔深处,最后都化为喷涌而出的泪水,从红肿的眼眶里,不断的滚落出来,止也止不住,沙哑哽咽的嗓音,断断续续的开口道:
“娘娘……奴婢根本不能嫁给卓大哥……他早已另有所属……与别的女子成亲了……”
还未等安若溪为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而唏嘘不已,陆笼晴后面的话语,却是接踵而来,虽然那哽咽的嗓音,几乎气若游丝,微不可闻,但她却听得分明,说的是:
“……奴婢腹中的孩儿……并不是卓大哥的……”
如平地里的一道惊雷,倏然划过天际,安若溪许久不能反应过来,只愣愣的望向面前的陆笼晴,脑子里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的白光,浑浑噩噩,仿若打翻了一锅浆糊,千丝万缕,完全找不到这峰回路转的事情的头绪。
“怎么会这样?”
大半天,安若溪才从失声的状态中,寻回一丝清明,新的问题,却又摆在了眼前:
“那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正因为深知陆笼晴绝非那种随便的女子,安若溪才愈加的疑惑不解,有如坠入层层迷雾之中,真相就隐匿在这不堪一击的阴霾里,呼之欲出,只等当事人戳开那薄薄的窗户纸,将一切都暴露在日光下。
“娘娘……你就不要问了……奴婢不可以说……”
但见陆笼晴惨白的脸容上,满面的抗拒之色,凄凉而隐忍;一双漆黑的眸子,氤氲着大片大片的水漾流光,浓厚的哀伤,不断的从其中倾泻而出,仿佛随时都会将她毫不留情的淹没;贝齿死死的咬住那全无血色的唇瓣,渗出丝丝的艳红,却似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分毫不肯放松,直似要将一张薄唇咬烂,方能阻止那些不能抑止的痛苦,从口腔里逸出来一般;单薄孱弱的身子,不住的轻颤着,一如寒风凛冽中,被卷在半空,无所依傍、颠沛流离的落叶,不知将被吹向何方,落在何处……安若溪只觉心头,像是被针扎着一般,说不出来的疼痛滋味,却不知该如何安抚面前无助无措的女子,惟有紧紧握住她的双手,试图以自己掌心微薄的热量,来温暖她冰凉如雪的小手……“笼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好不好?让我来帮你解决……你不要一个人都藏在心里……让我帮你,好不好?”
脑海里一片混乱,安若溪惟有凭借本能,劝解着面前柔弱的女子。她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但至少可以陪她分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