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仇傲冥不等天明便醒了,他趴在有些低矮的圆凳上睡了一夜,双腿则跪在冰凉的地面上,身子略向前倾,但仍时刻保持着上身直立的状态,整个人就这么保持了同一个姿势一整夜。
此时纪含尹并未醒来,梦中的她有些不安,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仇傲冥望着她梦魇中的脸上流露出那丝惊恐的神情,脸上郁色更重了些。担忧的目光变得有些灼热,像是要把纪含尹的身体穿透,本就紧蹙的眉毛纠结在一起,心里激荡起千层浪。
当纪含尹再次睁开眼时,半跪在她身边照料的仇傲冥已不知去向。她撑着受伤的身子掀开被褥起身,身上披着一件薄衣便向门边走去。回顾这件屋内的陈设,与之前住的天字房不同,纪含尹暗自揣测是仇傲冥为了给她治病,又找到小二开了一间上好的客房。纪含尹暗叹一声:“还真是为难傲冥了,也都怪我武艺不精还拖累他完成霸业。”
纪含尹环顾这间屋子,屋内的陈设是她最熟悉的摆设。放在红木卓上的三两茶杯,茶杯旁是白瓷茶壶,望一眼那做工精致的茶壶,茶壶上画着青色凰鸟,凰鸟展翅欲要离枝。
纪含尹鬼使神差的走向桌边,手握住壶把执起茶壶认真的观察着。白瓷茶壶的曲度和曲线构成这近乎完美的形状,印象中紫砂茶壶是最上好的,但自己却独爱这色彩单调的白瓷茶壶,可能是因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也可能是因为这个茶壶是仇傲冥为她精心准备的。总之,她已对这个造型独特的茶壶爱不释手。
纪含尹倒了一杯浓香的早茶,想要驱赶身上的寒气。听着浓茶倒入茶杯底部的声音,清脆入耳。伴随着浓浓茶香,纪含尹嗅了嗅茶的香味,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手执着茶杯一饮而尽,只觉喉咙处流过一阵温热的水流带着浓茶独有的芳香沁入心肺,自上而下的温暖向全身蔓延,身心也愉悦了些。
“吱呀——”
客房的房门被人推开,隔着门一个长长的影子落在地面。推开房门,仇傲冥一袭墨色衣裳出现在纪含的面前,清晨的光晕照耀在他身上,整个人更显迷离。纪含尹逆着光,望了望仇傲冥满是怜惜的眸中倒影着自己有些憔悴的面容,只觉心里一阵惆怅,敛眉道:“都怪我……”
仇傲冥伸出细长的手指,放在纪含尹略带血色的唇边,把她所有想说的话都打断,深情地望着她,眼里满是波光潋滟,心疼道:“这件事并不怪你,反倒为师要谢谢你才是。若不是你擅自做主去冒险见那白衣人,我又怎么得知,我们共同的敌人是言妃娘娘?这一切都是因我与言妃娘娘无休止的斗争而起,而你,却成了她痛下杀手的第一个人……”
仇傲冥顿了顿,声音渐渐变得低缓,望着瘦弱的纪含尹目光中噙满泪花,轻轻地擦去她脸上的泪光,疼惜道:“别怕,言妃娘娘和皇上都是我们要对付的人,既然她已经下了战书,我们就没有不接之礼。含尹切记,想要伤害你的人对你心生胆怯只能壮大自己,师父纵然可以护你周全,但你也要早日学有所成!”
纪含尹抬起头望着仇傲冥明亮清澈的眸子似是沾染了一丝墨色,待到仇傲冥复又开口轻言之时,纪含尹便在心中思忖,如湖底般深不可测的眼波里洒满踌躇。
仇傲冥满是爱怜的拂了拂纪含尹脸上的泪珠,眼中流露出他不舍的神情,复而又将这种情绪收敛得得体,像是神情中从未有过迟疑一般。仇傲冥淡淡道:“含尹,我知道你我皆对彼此有意。但你也知道,若是我不与皇上拼个你死我活,只是置身事外的话,他早就将我碎尸万段了千百次,怎可能放过我?”
纪含尹低笑一声,略带血色的脸上仍是一抹处变不惊的模样,心却像是灌了铅,铁了心似的将语调向上提了几分,但心却如冰霜般寒冷,冷言道:“师父话里有话,可是要含尹为师父做点什么?”
纪含尹仰起头凝视着仇傲冥的脸,望着他脸上满是坚毅不屈的神情,但这样的神情不过停留数秒。神情透着郁色,欲言又止道:“为师……”仇傲冥伸出手想要将纪含尹的头圈在他宽阔的胸口,悬在半空的手还是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