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染襟犹豫了片刻,终还是掀袍坐了下来。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在房里响起,秋染襟被这狠狠的一巴掌打了偏了头,目光看着床榻下她精巧的绣鞋,眼里一点怨怪也没有。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早就知道我会瞎,对不对?”苏清梦微微伏在床榻上,厉声问道。
“是。”秋染襟闭了眼,神色有些痛苦,“可是清梦……如果当日我告诉你,你就真的不会那么做了吗?”
苏清梦被问得一窒,急促呼吸声中,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忽的一空,是啊,当日,她就是像是一个溺水的人一样,在那样绝望的黑暗和对未来无法预知的恐惧中,即便是知道这样的后果,她怕是仍旧会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那样,不顾一切的。
心情渐渐的平复了下来,苏清梦的眼泪便又开始滴滴答答的落下,沾湿了身上品竹色的锦被。
“是。”苏清梦哭着,“我即便……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也还是会做。可秋染襟,你把选择丢给我,你就真的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秋染襟抿了抿唇,咽了咽唾沫,面带痛色,开口说道:“清梦,我之于你,也许比不得你待洛星河,可既都是心生欢喜,便会比常人的内疚,厉害百倍,汹涌百倍。你信我,我的心不会比你好受。”
他的声音甚轻,如同一缕青烟般,仿佛从耳边一过,便会消散在风中。
苏清梦被他说的愣住了,他话里的意思是那样的直白明显,她苏清梦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可她从来都没想过秋染襟会对她有那样的心思,他自己不是同她说心仪绮岚吗?为何又会变成自己呢?
两人之间的气氛陷入了尴尬之中,沉默良久,苏清梦才有开口说道:“那解药呢?可有解药?”
“没有。”秋染襟如实答道。
苏清梦的面上倒没有什么失望的神色,她心中也猜到了,只是不问就还有着一丝希望罢了。
“那药粉的成分,你可知道?”苏清梦又问道。
“不知。但府里制药的师傅应是知道的。我回侯府问问。”秋染襟的声音很是温柔,似乎是在安慰着苏清梦。
“恩。”苏清梦点了点头,知道那药粉的成分,自然是会简单很多,毕竟是药物,错了一味,都可能会致命的,“你先回去吧。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好。”秋染襟温柔一答,从床榻上站起身来,扶着苏清梦的背,让她轻轻躺下,又帮她理好了被角,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说道,“清梦。我不知你是否还信我。但我今日所言句句属实,未有半点虚假。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我只是希望,你能信我。”
苏清梦侧身向里,听见秋染襟的话,也没有做任何答复似乎是真的睡着了一般。
秋染襟摇头轻叹了一口气,收回了目光,抬步走出了房门。
苏清梦侧着身子,眼前一片黑暗,心里却有些紧张。脑中想起在树林的时候,流血不止的秋染襟带着自己逃命,遇见木芙蓉他又挡在自己身前。其实,她心中也知道他不是个坏人,只是……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大抵人皆是如此吧,怨怪不得自己,便迁怒于他人。
秋染襟从房里出来,只见那花树焕然的小院儿里,洛星河负手而立,眉目微沉,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秋染襟微微弯起了唇角,故作轻松的走到了洛星河的身前,颔首道:“洛公子,告辞。”
“清梦为何找你。”洛星河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寒星似的眸子直直的看着秋染襟。
“自然是有话同我说。”秋染襟淡笑着,却并不言明。
忽然,洛星河右手伸出,紧紧的攥住了秋染襟胸前的衣襟,清冷的眉目染上了一层戾气,冷冷说道:“若清梦的失明与你有关,即便你是侯爷,洛某也在所不惜!”
秋染襟闻言,不由得一愣,未几,面上浮现出贵胄的轻蔑笑意,伸手拨开了身前洛星河的手,挑了挑眉,说道:“洛公子对清梦如此冷漠,小侯还以为洛公子心中无她,看来……你我有得争了。”
秋染襟说罢,抬步,越过了洛星河,走出了西苑。
洛星河有些怔忡的立在原地,秋染襟就像是将他心中压抑着的情感挑明白了,那些他不愿意直视的深沉的爱意。
微闭了眼,洛星河的神情里浮现出疲倦和挣扎之色,脑中想着那个笑靥如花,明眸皓齿的女人,心中不由得又是一疼。
清梦……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呢?
“公子,三爷让你过去百草堂。”
良久,江离忽然走进了西苑,对着依旧还闭着眼的洛星河颔首一礼,轻声说道。
“知道了。”洛星河点了点头,看了眼那扇微开的轩窗里,那个侧身向里,似乎在熟睡之中的女子,转身,抬步,往百草堂走去。
夜渐渐沉了。虽是漆夜,但天幕上有明月,廊前挂着宫灯,所以庭院里的光线便是朦胧的一种灰白,不甚明亮,却也不黯淡。
苏清梦还穿着白日里的那件衣裳,坐在湘妃椅上,跳跃的烛火映照着她柔美的脸庞,她的目光似乎落在轩窗之外,却又像是凝结在一个虚无的点。
“小姐……天凉。披个披肩吧。”暖玉拿了蹙金纻丝云肩,搭在了苏清梦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