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的眉目之间也有着许多的无奈之色,似在惋叹这命运的弄人,又似在同情洛苏二人的缘分。
苏清梦呆呆的坐在凳子上,只觉得心间有什么东西一点点的碎裂开来,难怪绮岚会说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却原来是这个意思。
如今细细回想,苏清梦也不禁叹息,洛星河每每望向自己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在吻上自己额头的时候又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思及此,苏清梦的双眼也不由得湿润了起来,知晓一切,想象着洛星河的无奈与隐忍,苏清梦在这一刻才终于明白了洛星河,“此蛊可有解?”苏清梦强忍着掉泪的冲动,问向了月娘。
月娘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眉眼深深,“月娘不知。此蛊十分霸道,恐怕这世间知道解蛊之法的人不逾十人。”
苏清梦闻言,亦不禁垂下了头,脑中赫然想起了楚星流来。
楚星流医术高明,这蛊他也一定知道解法,可这蛊是当年舅舅种下的,三叔定然是不会违逆舅舅的遗志,又该怎么去问呢?
“月娘,今日你与我说的这些,万不可告知别人。你只需记住,我今日来,不过是见朋友罢了。”苏清梦正色说道。
月娘面带疑惑,点了点头,“月娘知道了。”
苏清梦缓缓的站起身来,侧首从窗口望去,雨势渐大,屋檐下水珠成串。
“月娘,我便回府了。”苏清梦回过头来,淡淡说着,抬步,便欲走出房间。
月娘亦早已经站起了身来,恭顺的立在苏清梦的身边,“恭送阁主。”
这陌生的称呼让苏清梦的脚步蓦地一顿,回眸看着垂首而立的月娘,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走下了楼。
午时淅淅沥沥的小雨,此刻已然瓢泼了起来,暖玉撑着油纸伞,仍旧站在马车旁,眉眼沉静,裙裾上满是水渍。
见苏清梦出现在了长乐坊的门前,暖玉便是一笑,提起裙裾走了过来,在将油纸伞遮在了苏清梦的头上。
苏清梦恍然的看着浅笑可人的暖玉,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这心里却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犹若沧海转眼桑田。
“小姐,你怎么了?”暖玉不解的看着苏清梦,只觉得苏清梦的神情十有异,有些奇怪。
苏清梦转眸看着暖玉,那张脸上纯真的表情,一如从前,只是望着,苏清梦的眼泪便滚落而下,如同屋檐下的雨珠,落在了那片泥泞的土地上。
“小姐!”暖玉见苏清梦莫名其妙的流泪,一时也慌了,一手撑着伞,一手小心的拭去苏清梦脸上的泪,“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暖玉满腹的疑问,怎么进长乐坊出来是这个模样?难不成是把盘缠都输光了?那也不会啊,苏清梦对于钱财向来没心没肺,怎么可能呢?
正在暖玉胡思乱想之际,苏清梦忽然开了口:“暖玉,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是我。是我。”
她一边呢喃的说着,一边阖上了眼,泪水顺着羽睫滑落。
为何偏偏,她与洛星河是这样复杂的关系呢?他的父亲害了自己的母亲,而自己的舅舅又杀了他的双亲,功过是非如何说得清?
那么自己呢?为何知晓这一切还是觉得爱他,还是想要与他一起?苏清梦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杀父弑母的仇像是一道天堑一般,横隔在了两人的身前,今后,这路该怎么走?
“轰隆!”
一阵闷雷忽的想起,暖玉吓得打了个激灵,说道:“小姐,这雨势越来越大了,我们还是回府了吧。”
苏清梦点了点头,恍惚的抬步走进了大雨之中。
月娘抱手倚在门边,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走进雨中,上了马车,驶离了自己的视线。
“你不该告知她这许多事情。”
月娘的身后忽然走出了一个青衫男人,面上带着一个银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虽然容貌看不清楚,可那双眸子,却是沉如大海。
月娘回过身,浅浅一笑,眸子里满是荡漾的水波,启唇说道:“这本该是她知道的。她的路还是得她自己走。”
青衫男子唇角紧绷,摇头叹了一口气,“果然是和她太像。”
“怎么?二十年了,你还是不能释怀?”月娘凑近了青衫男子一些,那笑容之中,忽然有了许多的苦涩。
面具男人没有说话,转过身,走回了长乐坊的后院。
月娘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忽然垂下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夜色凄迷,月华清寒,檐下灯笼摇曳,细雨飘飘,雨滴击落在青石之上,声音清脆如铃。
苏清梦撑着伞,独自一人行走在昏暗的长廊里,背影削瘦挺拔,素衣洁净,一步便是一生莲。
百草堂里,一灯如豆,窗棂上映出一个儒雅的轮廓,似乎正在垂首看书,那摇曳的烛火将他的身姿亦拉得倾斜。
苏清梦走进了百草堂,收了手中的伞,抬手轻叩着房门。
“何人?”
“三叔,是我,清梦。”苏清梦轻声回答,目光盯着那门上面目可憎的门神,没由来的觉得心恻。
屋里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多时,房门边打开了。
楚星流望着苏清梦,眉目之前仍旧是那样的温和,慈爱非常。
“进来吧。”
苏清梦抬步,跟着楚星流走进了屋子。
许久不曾到过这里,房间里还是那样朴素典雅的装扮,萦绕着淡淡的药香。
“怎么?还有空来看三叔?”楚星流含笑看着苏清梦,打趣儿问道。
苏清梦亦甜甜一笑,“三叔难道还在生清梦的气?”
楚星流走到一张竹椅前坐下,抬眼看着俏丽的苏清梦,佯装生气,与她道:“三叔自然生气了,好容易三叔在府里,这除夕夜还是三叔自己一个人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