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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1 / 2)

撩开帐帘,窗外已微微透白,若是平常,这个时辰该准备上朝了。

闭上眼,手搭上额头,梦中那种无望的悲伤似乎蔓延到了现实,怅然了好一会儿,才记得擦干眼睛。民间似乎有一种说法,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他并不怎么信。他知道她定会好起来,吴祈的医术他信得过,而且,她的心愿还没有了结,还没有亲耳听到他说那句话,所以她一定不会甘心。

趴在他身上的人安安静静,如熟睡般安好,把她往上抱了抱,才看清楚,她也在留泪。伸出手去给她擦拭,蓦地想起那个奇异的梦,想起梦里那种阴阳相隔触碰不到她的感觉,难受到无法形容。他不知人死后是否真的存在灵魂,是否还还能看到世上所发生的一切,只知此刻,指腹下的肌肤温暖柔软,真实到让他忍不住感慨,活着真好。活着,可以给她抹眼泪,可以抱她吻她。

那个梦,他永远不会让它发生,不会有机会让她对着他的坟墓哭泣。

刚擦干的她的脸,眼泪又淌了出来,她看起来十分悲伤,不知为何就想起梦中她抱着他的墓碑伤心哭泣时的情景,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如梦中一模一样。

眼皮不安地瓮动,眉尖微微蹙起,她似乎在做噩梦。想要拍抚她的后背,记起她背上有伤,君亦衍握住她一只手,微微抬起脸,凑近她的耳朵,轻声道:“不怕,我在。未小夏,我在你身边,永远都在。”

其实还有一句想说而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一直都在,即使是你不知道的时候,也都在。可这句倏地蹦入脑中的话未免奇怪,与昨夜那个光怪陆离的梦一般没有头脑,想了想,他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听到声音她果然安定一些,眉心松了下来,手动了动乖觉地握住他两根手指,口中开始软软低哝。凑近些去听,她喊的是,任禹。

经历了昨晚,对于这个名字好像也没有那么抵触了,她为自己命都可以不要,即使不是爱,他在她心中的分量也绝不低。来日方长,不必急,他们才刚刚开始而已,等他弄清楚了任禹,打开她心里的结,他最终会成为她的唯一。

吻了吻她的嘴唇,那上面干燥地起了皮,小心把她抱起来安置好,下床端了碗茶,再回到床边扶起她的身子时,她还在喃喃低语,不必凑近他也听的足够清楚,这一次,她声声唤着的是君亦衍。她终是唤了他的名字,她终是认清楚了他是谁。忍不住微微叹息,明知她听不到,还是轻轻问出了声音。未小夏,你爱的是谁呢,任禹,还是君亦衍?

以口相哺,喂了水,褪下上衣,胸口上的剑伤因被压了整夜而疼痛不已,给自己换了药又整理好衣衫,又拥着她躺下。虽然不困,但是不想起身,不用上朝,也没有心思去练剑。

帐内暖意融融,她口中不再低语,安谧恬静。在被子下揉捏她的手,一根根把玩着细细软软的手指,指节、指骨、指甲,丝毫不觉无趣。

与此同时,帝都皇宫太和殿上,铸印居官员正就北祁国太子最近来信告知到访行程一事而向皇帝作着禀报。原本因北祁国太子妃有孕在身,两个月的行程延长到三个月,昨日北祁信使又到,带来的消息称,为一睹君国有名的冰都奇景,太子与太子妃临时改道郡北,如此一来,行程上又要延迟上十天半月了。

皇帝并未有所指示,指示朝下边压了压手靠在龙椅上缓缓闭上眼。年轻时这也是个手段果决的君王,如今拖着年迈的病体,再不复当年的阴狠,看起来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人。

四年前东信王康阳王两个异姓王欲图与朝廷分庭抗礼,勾结起来拥兵造反,陆陆续续打了两三年才平下乱子。这一年多来军国各地灾祸不断,淮阳水患,陈安瘟疫流民暴乱,虫灾频现,永州地动……再加上,策划了小半年,原以为可一举拿下,岂料意外一件接一件,芸国久攻不下,战事迟迟不能了结。国库早已折腾个干净,君国此刻是再不能出什么旁的岔子了。

因此,对这次北祁到访之事皇帝尤为重视,和亲一事自然是又要被拿出来再议一回的,奈何奇了怪,与勤王一道,才病愈归朝的豫王今日又称病告了假,加上锦王已起行与陈荣吴薛一道往永州赴任,如此便是三位王爷均不在场。

有人看皇帝脸色,大胆提议若豫王不肯,和亲之事不若考虑勤王,皇帝当即沉了脸以勤王已有正妃为由驳了回去。其实这理由牵强了些,勤王妃是汝南王庶女,身份不算最尊贵,若不是两年前汝南王平叛有功,皇上也不会指下这门婚。若真要和亲,要勤王妃为淳和公主让位,相信汝南王也没什么话好说。

可是,皇帝却不愿考虑勤王。倒也不难想通过此间细末。一年前平息叛乱后路老将军便解甲休官,如今君国一半兵权在主将陈束手中,一半在德妃兄长袁将军手中,而陈束这个人是得袁将军赏识提拔才一路高升,知遇之恩同再造父母,陈束自然效忠袁将军,如此,兵权目前可说是全部掌握袁家手中,加上汝南王一向鼎力支持勤王这个三女婿。为避免外戚势力过大,皇帝自然不愿勤王再与淳和公主和亲。再者,谁都看的出来,这些年皇帝对勤王这个儿子始终淡淡,不是太喜。如此众人明了,皇帝心目中定下的和亲人选为无根无基的豫王无疑了。

还有一事,也颇值得玩味咀嚼。锦王此行随身除带了大量医官伤药外,还自捐了一万五千两白银,加上商户所捐一万一千两、以皇后为表率带动后宫妃嫔们凑起来的两万两,短短两日内便筹到了四万五千两银子,锦王功劳不小,岂料皇帝对此仅淡淡应过,连一句赞许的话也不曾讲过,态度出乎意料的冷淡。倒是因以怀州梁甫为首的富商们捐款态度消极,而责问了沈相。

就在朝臣们各自在心里揣摩着形式的时候,一名年迈地宦官忽然出现在殿外,不少人认出此人正是太后身边的福全大公公,赖丛走下殿,福全焦急的耳语的几句,赖丛面色一变当即沉声禀道:“太后娘娘心疾发作,不醒人事!”

就在御医院医者们惊恐不安,皇帝急匆匆赶往慈安宫时。皇宫外面,勤王君亦泽的府院内也是一片人心惶惶,因勤王身边那位最得力的心腹陆江自昨日午后外出未归后,于清早时被发现倒在王府一道侧门前,全身呈可怖地青紫状,后背上插着七枚镖器,肢体冰冷僵硬,显然已死去多时。

勤王君亦泽自昨晚在凤宁宫宴上便身体不适腹泻不止,直到凌晨才好了些,而陆江的尸体被发现后,原本要出府上朝的君亦泽毅然告了假,关闭府门,严令下属彻查陆江死因及捉拿凶手。后经查验,陆江死于中毒,而他所中的毒来源于他背上那七支梅花镖。

彼时君亦衍正给未夏查验过伤口,轻手轻脚给她穿上一件宽松的衣袍,再披上一件兽皮毯,抱了她到小榻上安置着,君亦衍吩咐丫鬟们再拿几床被子将床铺设的软和一些。

因未夏受伤之事需要保密,原来的两个丫鬟宝岚宝珍被打发到了别了地方当差,如今在东苑伺候的是三名女暗卫扮成的婢女。其中二人去铺了床,君亦衍从吟姝手中接了药,试了试温再一点点喂她喝下,最后才把她以趴伏的姿态放回床上,俯下身低语道:“忍一忍,很快就好,很快就不难受了。”

用过早膳,君亦衍搁下筷子对身旁的侍立的吟姝吩咐道:“叫齐荆过来,另外派个人到客房去,看看吴祈起了没,若起了就请他过来。”

吟姝应了,瞥了眼半掩住的帐帘犹豫了下道:“夫人的侍卫还关着在,为防止他伤人给他下了药,主上看该怎么治罪?”

“阿免?”君亦衍皱眉,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的未夏道:“再关两天,等夫人醒了再放,吩咐下去,好生看管别伤着他。”

“放?可是他刺杀过……”吟姝讶道。

君亦衍头也不抬道:“下去。”而后径直钻进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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