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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1 / 2)

房里很暖,却又很冷,因为除了她空无第二个人,连细细也不在。桌上燃着一只白烛,屋里不太亮却静的出奇,屋外黑糊糊的看不出什么时辰,也不知睡了多久。

头晕的厉害,好像怎么也睡不够一样,现如今醒不醒来于她来说又有什么要紧,懒懒地想着,放任自己闭上眼。陷入沉睡之前,又迷迷糊糊地记起,说出那句挽留的话后,那个人俯下身清晰低柔地回了一句:不走,你睡着了在,醒了也在,你睁开眼就能看见我。

还好,她装作睡着,装作没有听到,也还好,她没有当真。他也算守诺了,念着她是为他而伤,今日又为他解了围,纵然心急如焚,到底也等她睡熟了才离去。

这样也好,一点一点地心灰,一点一点地接受现实,终有一日,她可以完结戒掉。

就从蛋羹开始,先戒掉与那个人有关的东西,再戒掉那个人。

谁都有放任自己软弱的时候,比如明知抓不住的东西,仍贪恋地想抓最后一把,明知留不下的人,仍忍不住想多留一刻。这结果也说不上特别难受,毕竟做梦的人早知自己会醒来。

迷迷蒙蒙,有人撩开了帐帘,有一道视线在她身上留连,有人轻唤了一声夫人。

不是他,本来就不会是他,不失望,不要失望。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干脆清亮,是她的新婢子,叫……叫吟姝。相比这武艺高强的女侍,她更喜欢胆小怯懦的宝岚宝珍,她是个恋旧的人,胸无大志,宁肯固守方寸天,过没有波澜的生活。

眼也没睁开,随口回了那女侍一句什么,房中很快再次安静下来。她挣扎着想翻个身,使不出力。

趴着睡的滋味实在糟糕,记得有一回细细捡来一只流浪狗,不敢拿回程家,只好寄放在她那里,那狗大概是饿狠了,在她倒狗粮的时候已等不及扑上来要抢,她吓得转身就跑,那狗竟追上来一口咬在她的屁股上。此后一周,她不得不趴着或侧着睡觉,站着或跪着吃饭。后来任禹看她难受,夜里就把她抱到自己身上,让她趴在他身上睡,当时只觉任禹身体很暖,任禹心跳沉稳有力,脑中忽然就想起一句不知从何处看来的话: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她讲给任禹听,那人正睡的迷糊,半睡半醒地拉起她的手在唇边咬了一口,嘟囔了一句:永世。她琢磨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任禹是说,永世安好。

一世不够,他要每一世,要永远。奈何天不由人,他与她连一世也不曾完整的拥有。

为什么越想忘记,记起的越多,说了要戒掉的。不公平,不公平,要忘就一起忘,不要只留她一个人记得,一个人不舍。眼角酸酸涨涨,她费力的抬起一只手想要去擦拭,这才发现手心里不知何时握了一枚玉簪。

他还是把它找了回来,放进了她的手里。如果以往的统统可以不算,如他说的那般重新开始,要从哪里起,何处终?起点那么远,走不回去,而她已分不清他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伸手到帐外,再缓缓松开,白玉簪笔直落下,敲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手却是无论如何也无力收回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再次昏昏沉沉地醒来,仍旧睁不开眼,只隐约听得到声音。

脚步声,素手拨开珠帘的声音,有人撩开床帐,有人捡起了地上的东西,有人大喊着她的名字,有人奔出去,有人奔进来,有人在大发雷霆,有人在激烈争吵。

乱七八糟,掺着凄凄的猫叫声,吵得她头疼欲裂,身体又冷又热,似被人遗弃在冰天雪地,又似有一团火烧在心窝,要将她整个人或冻僵或烧化了才好。

身体被人轻轻揽起,一瞬间变的奇冷,冷的牙齿都咯咯打颤了,还有人想要扯走她手中的棉被,手徒劳地抓了一把,那人顿了顿,握住她的手缓缓地说:“听话,你听话,你病了,要给大夫看……”

生病,呵,又是生病,为何她总要生病,总要看大夫,总要住院,打针,吃药,抽血,做检查,治疗……听话,未小夏,你马上就能好。她一次又一次地乖乖听话,可这一回,她真的倦了厌了不想听了,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厌憎这两个字,生病,生病,生病……若不生病,他们就还是好好的,在一起,结婚,生孩子,幸福的三口之家。

“不要!我不要生病,不要看大夫,我死也不要……”她口齿不清地喃喃呓语,挥了挥手软绵绵地抗拒,泪水似淌不尽流不完。

君亦衍又急又痛,握住她的滚烫的手臂,低低地哄:“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看大夫,我保证,再不让你生病受伤,好不好,我保证是最后一次!”

“呵呵,”那女子忽然笑了,一双眼睛虚虚地睁了睁,眼皮半开半阖,身体烫的惊人,却不住地打着寒颤,她有些困顿地看了看眼前眉心紧皱、沉痛焦急的男人,摇头轻叹:“唉,你又骗我。”说完闭上眼再也不想睁开。

为什么还不死,为什么要醒来,老天爷真可恨,一刻也不让人如愿。她放弃抵抗,身体完完全全地软下来,脸上的神情似悲似苦,又似什么也没有,口中低低笑笑:“你总是骗我,总是骗,总是骗……随便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都随便你……”

瞬间就懂了她的意思,她怪他,怪他丢下她,他说不会走,让她睁开眼就能看见他,她假装没听见,假装不在意,心里却偷偷地期待,而他却在她睡着的时候离开,留她一个人又伤又病地躺在这冰冷的屋子里。

他就是个混蛋,彻头彻尾的混蛋,总说重新开始,却在每一次燃起希望后又浇熄它。

双手不由自主地松开,抓不住她,也不知该怎么去抓了。

吴祈看了他一眼,君亦衍坐着不动,他只好上前半侧着身子诊脉。

“高烧,按方子煎服便可退烧。”吴祈迅速提笔,一边写一边道:“险的是那几处镖伤,伤口怕是已经感染。”

没有人出声说话,自知严重失职的婢子们默默按照吴祈的吩咐准备着各种东西,吟姝领了单子立马奔去抓药,出了房门更施轻功而去,似乎这样心里的愧疚就能少一些,毕竟谁都明白,躺在床上的那个,帮了他们的主上多大的忙。

秦一晗默默而立,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叹了口气将呆愣在那里碍手碍脚的君亦衍扯了起来道:“跟我出来。”

那男人站着不动,眼睛只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那双紧闭的眼睛,想要等着它们再睁开看自己一眼。

秦一晗重重按下他的肩膀,沉声道:“子行,你这样吴祈怎么给她治伤,随我出来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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