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自那次丫鬟失职导致她高烧恶化,一来这具身体底子好,二来侍者周到医者谨慎,加上心理的郁结散尽,连带着背上的伤也好了起来,这几天已不再那样疼痛,伤口反倒开始隐隐发痒,是长新肉的预兆,想是离痊愈不远,只是到底大伤元气,这么多日大碗大碗补药下去一张脸仍旧不见血色。
还有三日北祈使团便要到了,君皇十分看重这次来使,下令严加整顿帝都上下,力图扫除大街小巷里里外外一切不和谐因素。
而慈安宫,则刚刚上演完一场孝感动天的大戏,具体就是,在锦王爷连日来寸步不离的悉心照料下,太后的凤体奇迹般痊愈,帝后欣慰,慈孝有功的锦王爷虽然没有受到嘉奖厚赏,却被特赦免去永州。
就在所有的锦王党松一口气以为危机已经过去,所有的朝臣也认为皇帝对锦王已恢复到往日里的宠信、必将重用锦王,将主持北祈使团的大任交给锦王时,皇帝再次大出所有人预料地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豫王。
圣意一出,满朝皆诧,反观当事者,一副稀疏平常随波逐流的模样。
对于和亲之事,豫王爷始终没有正面点过头,却也不再严词拒绝。前段,这位爷告病假的那几日,时有人在早朝上大胆对皇帝提议考虑他人,不出所料这些上书被一一斥回,更有一部分知情人士了解到,不久前德妃被禁足,起源也是在于这件事。
几日前皇帝在慈安宫设下小宴以庆太后康复,期间提到北祈使团一事言语间不免透露出忧虑,德妃乘敬酒之时有意无意地提起勤王尚未有嫡子,这话虽有暗示之嫌,却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实,不料皇帝却当场不悦,以一句后宫不得干政为由在众目睽睽下斥责了德妃。
至此,所有人心里一瞬间都明了了,皇帝已是铁了心,除豫王外绝不做第二人考虑。
原本豫王任职刑部时日尚短,大小案务也才刚刚上手,此次忽然受命与礼部一道主持北祈一事,念其分身无暇,皇帝特下旨,由刑部侍郎范群与新上任才两日的中郎君万棠一同,暂行接手,共同掌管刑部大小事宜。这其中,还包括了与锦王右相都有些牵连的,怀州首富长子梁单涉嫌杀人一案。
一石激起千层浪,圣旨下达后底下又是一番议论,说起来,这位往素颇得太后偏宠却寂寂无闻的安小郡王近日当真是除了豫王以外话题最多对风头最劲的一个人物。
先是太后震怒,不顾自身病体,大费周折地满天下悬赏神医神草为他解毒,又严令彻查两年前的旧案、捉拿绑架过他的歹人。
这件事闹的动静不小,好在没几日,便有那来自药谷的神医揭下皇榜,进宫为小郡王调配了丹药,虽然那丹药不能解了小郡王的毒,却可保他病发时不必遭受疼痛,剩下的,只要在两年之内寻到一种名为百离草的神草,便可解了他的毒。
说来,这件事倒颇有些传奇,那揭下皇榜的神医,后来被小郡王认出,便是两年前流落民间时曾对他施过援手的好心大夫,当年那位神医尚未出师,奉师命在各方游历时,在京郊偶遇刚从歹人手中逃出却因剧毒发作痛晕在路边的安小郡王。
由于受惊过度,对外界心存了警戒的安小郡王醒来后并没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恩人,只说自己是个被人劫了钱财的普通人家的公子。
神医知他有隐瞒,倒也不在意,反赠与他一瓶药丸,嘱咐他每月初一十五前服下一粒,否则先前那种生不如死的痛症还会再犯,诡异的是,临别时神医还一再叮嘱君万棠回家之后最好尽快娶妻生子,总之如何快活如何活,只是不管何病,二十岁之前万万不可再看大夫,否则必有大祸,性命不保。
原本安小郡王也是半信半疑,谁知回府后不久,一天深夜果真毒法当夜他当晚他竟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位神仙对他说了一番话,与那位大夫说的话一摸一样,小郡王这才相信,那位大夫是天神派下来搭救提点他的,后来两年,安小郡王一直深居简出修身养性,不管太后如何劝,他也坚持不瞧太医,直到这次在慈安宫因太过疲乏而晕倒后,才知道自己身中剧毒的真相。
这位神医当年便看出君万棠所中的是非百离草无解的剧毒,活不过二十,又只道他是个普通人家的公子,而那百离草却是世间难寻的神药,即便家财万贯身份尊贵,也不一定能求得一颗,与其让他知道自己无多少时日可活,落下心里负担,还不如瞒着他,让他在剩下的日子,活得轻松自在。
这一通谎原也是好意,太后原本着震怒要责罚神医,不料小郡王求情,道除开这善意的谎言,这位神医于他还是个恩人,太后便也作罢,只要那位神医留在安王府,负责随时照料君万棠的身体,以将功赎罪,他日,若能寻得百离草解了毒,自然算他有功,若是小郡王有任何闪失,再一并问罪。
此外太后又派了一批人赶往芸国渊山寻找传说中的百离草,相信不日就可寻得,原本以为安小郡王的这件事便在这样的结果中了结,谁知,没过两日,皇上忽然下旨,封这位从来没有入过仕做过官的小爷为刑部中郎。
官不大,却也不小,但更重要的却是那圣谕的最后一句,说的是要君万棠协助范侍郎一道,暂替豫王掌管刑部。至此,明眼人都心中有数,这刑部,大权基本上是到了这位安小郡王的手上了。
再看几位亲王,勤王依旧不温不火,这次生母德妃说错话,皇帝虽未迁怒于他,态度却依旧是不亲不疏的。倒是往日里花天酒地吊儿郎当的洺王不知何故一改往日做派,收敛了心性,****准时往刑部报道,为梁单一案跑前跑后甚为上心的样子,而那位从来没有存在感的半聋的谦王爷,理所当然地被所有人遗忘着。
一向顺风顺水的锦王则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大危机。
先是原本用以制肘下方官员特意留下的几十封密信在慈安宫被盗,后央岳父进宫帮忙游说皇帝被拒绝不说,一生戎马的路老将军还反过来写信讲了一通大道理试图规劝他。
一肚子的火还没找到地方发,又出了事。原以为已经填平的梁单之案,刑部态度忽然认真起来,紧揪着不肯结案,君亦洺不仅派人到处查,还推翻了原来的口供和证据,眼看着已经是查到了梁单头上,若是平常,当立即与此人划清界线,偏偏这个梁单随意不能弃,原因在于其父,怀州首富梁甫听说了儿子的这件事后,写信过来要求他保下梁单,否则便不肯再拿银子出来资助他。
屋漏偏逢连夜雨,计划的天衣无缝就要到手的十万两白银被人乘火打劫,还没查清楚那伙强盗和银子的下落,皇帝忽然发他去永州赈灾,还要他捐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