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潋衣眼中微光一滞,便见皇后已往后室走去。皇后的背影有些臃肿,而她的容姿也在慢慢消逝。跟随其后,林潋衣心底颇有清凉。
后室是一个空无的房间,整个房间中只有4个玉龙柱,晶亮的夜明珠将屋室照的明艳无比。这里的温度与外室反差较大,已觉冰凉。
林潋衣对这里并不陌生,她稳淡的走着,眼神灰淡,有些无神。
“哗”的一声响动,只见四根欲龙柱周身泛起了诡异的红光,迅速的变化着方位,白红之光闪烁,分外刺眼。
忽来的光线让林潋衣有些不适,轻轻抬手掩护眼睛,待光芒散失之后,眼前便是一扇漆黑的空洞。
皇后没有丝毫犹豫,径自向里面走去,直到她的身影慢慢掩入漆黑之中,林潋衣才抬步跟了进去。
这是一个黯淡的通道,越往里去,寒冷便更甚一分。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一道光亮射入眼睛,再见时,已是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室,整个洞室四周散发着碧色的光亮,皆是壁上之青草流露的色彩,轻闻流水声,幽幽声响回响在耳侧,给人予宁静。
洞室的中央从上空散下一束暗淡的金光,金光中流滟着细细的粉花,而在金光所照射的下方,花瓣如被,倾覆在一个瘦削的男子的身体之上。
这里,林潋衣曾呆了整整十日。
几乎大半的时光之中,皇后大半时间都是昏迷的,只是偶尔,她清醒了那么一时刻,总是会无声的流泪。她便一直陪在他们的身边,那种清澈温暖的花香总让她有种莫名的感动与惆怅。花瓣柔软的质感好似那个人的环抱一样让人安心。
“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皇后轻声打断林潋衣的回忆,声音中也透着一股淡淡的苦涩。“皇上被顾夜阑所害,我们要为他报仇。”
林潋衣静静望着花瓣簇拥之下的父皇,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生气。还记得那最后的一晚,父皇说想看南诏的樱花,她便跑了十里之地去采摘樱花。等回来的时候父亲已经离开了人世。
那一天樱花洒满了整个窗前,皇后抱着父皇很久很久,原本已经入土下葬,可是她却跳下了土坑之中将父亲抱了出来。
林潋衣看着这一幕,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在林潋衣的记忆中,皇后彷如一湾柔泉,林潋衣小时候跟在父皇身后几乎不爱说话,皇后和她说话的次数也不超过十次。
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就是那么的奇特。
即使再不情愿,身份之位总是不能逃避的。林潋衣从父皇死去的那时便已经深深明白,她林潋衣是公主,南诏的思虞公主。
她身染帝王之血,属于她的自由太短暂,亦是太奢侈了!
那一日,是林潋衣最后一次体会惊恐。在她绝望的凄楚之时,在她徘徊在黑暗的无力之中,林潋衣最终选择了沉默与消亡。
皇后将父皇的遗体放在了这个洞室之中,从此之后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林潋衣也明白,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秦朔纵然想用移魂的方式延长她的寿命,可是生死有命,怎么能够被改变。
小时候的那次劫数,她的五脏六腑已经受损,再好的大夫也只能治好表面的创伤,却改变不了她接下来的命运。
父皇死去的那一天,是林潋衣第一次见到皇后流泪,那时的皇后只是沉默的看着林潋衣,无声的哭泣。
在皇后的脸上,林潋衣看见了绝望,也看见了渴望与疯狂。
那一日,皇后和林潋衣单独谈了很久,林潋衣服下了断情草,断情草的疼痛使得她不得不在水火之间挣扎。
意识渐渐模糊,当她再次醒来之时,世界出奇的安静了。
林潋衣侧卧着身体,看着那道无比熟悉的身影,竟然产生了一种惊惶之感。
耳边传来千年不变、悠闲缓淡的声音,那声音明明听似闲散,可却犹如鬼魅,缠绕林潋衣心中很久、很久。
林潋衣从此不再是林潋衣。没有选择,不能拒绝,她所可以接受的,就是作为一种价值的存活。
“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人,一步一步,就算是爬,我们也要爬下去,活下去。也许我们早该明白,我们的一生只能付出给南诏,给你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