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更声响起，对面的包厢里依然喧闹声、嬉笑声依然没停。
穆宁玉看着眼前的李珂，他仿佛有心事，只是静静喝着闷酒。这个男人，心思缜密，体贴入微，可是他越笑得温柔，穆宁玉就越不敢正眼看他。
穆宁玉有些如坐针毡。
李珂放下手中酒杯，道：“不着急，榆林公酒量应该差不多了，对面的酒宴就要散了。”
穆宁玉抬头，却正好听见对面开门的声音。
她赶紧打开窗户，李济正与一个紫袍男子勾肩搭背的走出来，脚步有些踉跄。
“这人是神策军龙武军统领赵煦。”李珂不知何时也已经起身站在她身后。
穆宁玉装作想要看清那人，脚步往前挪了挪。
这紫袍男子不过二十多岁上下，身材高大挺拔，细看，脸却长的很清秀，白净脸膛，细长眉毛，还生了一双桃花眼。
“这么年轻就成了龙武军统领？”
“赵煦是尚书省左仆射王大人的得意门生，本是个读书人，弃笔从戎进了神策军，想必，这也是王大人的安排。”李珂又端起了酒杯。
“尚书省左仆射，那可是实权之位，安排自己的得意门生入神策军中，一文一武，在朝中说话，想必分量不轻吧？”穆宁玉随口道。
李珂抬头看了她一眼，笑达眼底：“玉儿姑娘一语中的。现在朝堂之上，各王府各自为政，宦官占据权重之位，这王公世族像王仆射这样的重臣，也是竭力扩大自己的势力，想办法拉帮结派，在军中、朝中都培植自己的亲信。”
“可这赵统领，竟然跟榆林公投缘。”穆宁玉眼睁睁看着他们一步三晃的下了台阶。
“赵煦出生于没落世家，到他父亲这一辈已是难以维持，听说当年他是靠母亲卖绣品才得以到学堂读书，幸而他天生聪颖，是读书的料子，才会颇得王仆射赏识。自此，官运亨通，却有些放纵了。如今，竟只认自己是王仆射的义子，连老家的亲戚来见，也不相认了。”李珂喝了几杯酒，健谈了许多。
穆宁玉一听，李济竟然成天跟这样的人混在一起，有些不悦：“赵煦这样的人，一旦得势，倒比那些纨绔王公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珂幽幽叹了口气：“可惜，当今朝堂上，并不乏这样的人。”
穆宁玉不懂政事，也不便插嘴。
只是闲的无聊，便又打开沿街的窗户，没一会儿，果然就看见赵煦与李济一起出了星月楼大门。
门前已经有两辆马车在等了。
夜已深，街道上鲜有路人。马蹄声清晰入耳。
那魏王府的马车上，下来两个人。
穆宁玉听见李济惊异道：“三弟？你怎么来了？”
“今日营中有事，回来的晚，大街上正好遇见五福来接你。我便载他来了。”李洛的声音冷冰冰的，似有不悦。
穆宁玉一惊，没想到会在这看见他。
身后传来李珂淡淡的声音：“西平公？今天真是巧。”
接着赵煦也寒暄道：“西平公？今天怎么又如此雅兴？也到星月楼来？”声音含糊不清，已是醉的不轻。
李洛敷衍的回礼，却没有应他的话。
李济见着李洛来接，丢开了赵煦，竭力保持着清醒，自己往马车上爬：“那就劳烦五弟了。”
李洛在一旁静静看着，倒没有伸手去扶。
眼看着李洛就要跟着李济上车，穆宁玉舒了一口气。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李洛上车之前，他似是无意的往星月楼楼上看了一眼。
穆宁玉一惊，躲闪不及，被他看了个正着。
那一瞬间，穆宁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知道为什么，她那么怕看见李洛，尤其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
天色已晚，自己又身着胡服，他认出来了吗？
马车前的李洛往这个方向看了一会儿，不太看得清他的表情，也不太确定他是不是认出了自己，那对视的几秒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尤其漫长，但幸好，他转头，踏上了马车。
穆宁玉长长舒了一口气。
李珂见她神色有异，淡淡一笑：“可惜天色太晚，不便打扰，不然，我是应该请西平公上来再喝一杯。”
穆宁玉觉得自己脸有些发烫。自那晚之后，自己竟然这样害怕与他重逢。
“齐王！”背后响起温柔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