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妫见何姨娘神神叨叨的,她转身将枕头抱在怀里,对母亲假笑道:“现在只有咱娘儿俩,您何不说与我听?”
何姨娘歪着头慈爱地打量女儿,孩子就是当娘的一生最完美的杰作,只听何姨娘轻声神秘道:“在你三岁那年,我抱你去洛阳白云庵烧香还愿,刚点了香出来,忽然冲过来个疯汉一把将你夺了去,哭着喊着说你是祸国殃民的妖精,要往死摔你哩。”
没想到苏妫还有这么个离奇过往,女孩听到这儿入了神,忙问道:“那后来呢,他摔死苏妫了没?”
何姨娘食指轻轻地点了下女儿的额头,歪头宠溺笑道:“什么摔死苏妫没,你不叫苏妫么?说得好像娘在哄你,给你讲另一个人的故事似得。”
苏妫调皮地冲母亲吐了下舌头,可藏在袖子里的手却将自己的腿又狠狠地掐了几下。李月华,你怎么又犯糊涂了,幸好这何姨娘看起来不是个聪明人物,不然让她听出来什么不对的地方,那可如何了得。
何姨娘边给女儿宽衣边笑道:“当时我赶忙扑到那汉子身上要夺回你,谁知那汉子天生神力,他一把将我推倒在地,举起你正要摔时又停手了。哎呦,他说的那番话,我现在都记得呢。”
苏妫拉了母亲和她一道睡,故作轻松道:“那人说什么了?”
何姨娘四下环顾了番,她趴到女儿耳边轻声道:“那人把你举到自己眼前打量了半天,忽然哈哈大笑说,‘白长了张凤子龙孙的脸,可惜没帝王命,是个没运道的,绝活不过十五。’我当时听了这话心里竟没来由地信了,忙问他怎么化解这道坎儿。那汉子把你塞到我怀里,只说让你此生不要到两个地方就能长命百岁。”
苏妫开始时心惊肉跳地听着,到后面她逐渐冷静下来,冥冥中自由天注定,苏妫那张凤子龙孙的脸,原来是替我李月华长了,世上真有天命这一说吗?
“那两个地方,一个是长安,一个是洛阳。”
何姨娘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磕磕巴巴道:“你,你怎晓得。”
“我猜的。”苏妫起身将窗幔放下,她最后看了眼留着红泪的蜡烛,淡漠地对母亲道:“快睡吧,这不是什么好话。妈在我跟前说就罢了,在外面说的话,人家会笑话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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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何姨娘自女儿回来后,身子也慢慢好了,她老说女儿带着贵气,一回来就把她的霉气给冲没了。究竟是贵气还是霉气,怕是只有天知道了。
王夫人自那夜过后,就没再让这个令人厌烦的庶女去见她,甚至连苏妫这一月间去哪儿了都懒得过问,就撂下话,说你腿脚不方便,每日的请安就免了。至于老爷苏照晟,只让人送来几杯压惊的药茶便也没话了。而苏家除了何姨娘外最关心自己的三姐苏婵,整日家呆在屋里抄书,外边万事她都不放在心上。
这个世界,好像到处都是冷的,韩度,想你的怀抱了……
腿脚好了很多,但还是得拄着拐杖才走的顺。苏妫一个人慢慢地在园子里闲逛,绿叶吐新,红花傲然,一切都那么崭新那么鲜活。
怎么又饿了?
苏妫抚摸着有点凸起的小腹,她不明白为何最近胃口如此大开,嘴简直一刻都没停过,她实在想不出理由,有时候想着想着还是犯困,想不通就不想了,许是在冷宫时饿下病根了吧。
什么味,好香啊。
正饿着,就瞅见前面凉亭里摆着几盘精致糕点和一壶散发着清咧酒香的竹叶青。红的是用晒干的玫瑰花瓣加上牛乳和荞麦面捏成的团子;白的是炸糯米糕,里面塞的馅儿是剁碎了火腿;黄的是腌好后切片的鸡胸脯肉,淋上红油和芝麻;最后一道菜倒是雅致的很,将笋子和削了皮的黄瓜切丝儿,拌好后洋洋洒洒装进整节砍下的粗竹筒里,看得人食指大动。
苏妫感觉肚子里仿佛有个馋虫,只要一会儿不吃就跟她闹。反正这儿没人,自己也是苏家的小姐,吃了谁也不能把自己怎样。想到这儿,苏妫忙笑着拈起颗团子送到嘴里解馋,果真入口既化,浓郁的奶香味留在唇齿间,后味无穷。
苏妫又拿起个糯米火腿糕,她满足地嘟着嘴摸着肚皮轻笑道:“馋虫,今天可大饱口福了,别再跟我闹了哈。”
刚自言自语完,忽然一个好听的男声从背后响起:“馋虫,偷吃别人的东西,可被我抓到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一辈子也不要听到这个声音。
苏妫慢慢地转身看王宾,这个人今日穿了身绢布细铠,倒显得他非常英俊潇洒,阳刚气十足。
王宾含笑看着嘴里塞满食物的女人,正想着她呢,没成想就真的见着她了,真是个尤物,就连嘴里塞满东西的样子,怎么都那么可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