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邯郸城一座占地甚广,雕梁画栋的舍院里,吕不韦看着摆放在托盘中的缠绕了红线的匕首,陷入沉思。
这把藏匿在十二岁侍女卓文清怀中的匕首是自己在数日前送于嬴政,用来训练骑射攻击的。
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这个小小的侍女放弃可使用的武器,而采取接受暴打的方式来保护少主?
正是这小小侍女的违抗主命,将一场有可能爆发的祸乱消弭了。
这个看上去有几分眼熟的小小侍女绝非她的年龄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她现在可好?”吕不韦问道。
一名鹤发老者朝吕不韦俯身,恭敬地说道“先生放心,那孩子并无大碍,虽然内脏有出血,好在救治及时,所用药物都是这天下极其珍贵的,月余就可复原。
只是——”
“先生但说无妨。”吕不韦道。
“此女皮肤皆青紫,多处挫伤,这把匕首又深深刺入胸膛,怕是周身要留下各种疤痕。”鹤发老者道。
吕不韦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望着鹤发老者,道“先生尽管召集天下名医,尽管用尽天下珍稀名药,此女以己之力阻止了秦赵两国有可能爆发的战事,此女在危机时刻不听主命,审时度势,甘用自己的身体做盾牌护主,此女有大智慧,绝非寻常女子所比。
我吕不韦愿意倾尽家财只为救她性命,只为护住她娇媚容颜。”
鹤发老者朝吕不韦拱手,道“葛布定当全力以赴救治此女。”
当鹤发老者走出房间,一个奴仆模样的人从条屏后走了出来,俯身在吕不韦身边,道“主人,已经安插人手秘密跟踪并监视此女,并已派人前往此女的家乡三菱姜窑。”
吕不韦点了点头,面色冷峻地说道“谋大事,定天下,绝不是一个人凭借蛮力可为。任何有大才大智之人都该是我吕氏门生,即便她是一个小小女子。”
猛然回身,吕不韦冷冷地看着身后的奴仆模样的男人,道“燕鹊,密切关注赵王曾孙赵晟,此子是绝不甘心被一个秦国质子之后攻击的。”
被叫做燕鹊的男人俯身,道“是,主人。”
……
午时,邯郸大北城西北角的一个寒酸的舍院。
一个面堂红紫的男人跪倒在一个矮脚床塌旁边,哀切地说道“夫人,您要坚持,熬过了这个冬日,待公子归来,定会还您公道。”
床榻上躺着一个气息奄奄的妇人,苍白的面容,干裂的唇,无神的双眸。
一个二十**岁,侍女模样的女子在一旁啜泣道“墨离,夫人已经连续三日无法进食和言语了,怕是,怕是——”
被叫做墨离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钱袋,道“子鸳,先用着这些,我会想办法尽快寻到名医,寻到钱财。”
墨离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只要公子归来,只要公子真的能主持公道,一切都不晚。”
情绪激动的墨离望着床榻上的妇人,大声道“夫人,我在太子府里见到了一个侍女,那侍女正是金钗之年,和小主一模一样。这世上当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夫人,您要挺住,无论如何,墨离都要去寻到那秦王孙府里的侍女,或许因缘际会,她就是小主。”
原本双眼无神的妇人艰难地转过头来,望着跪在床边的墨离,气息微弱地说道“你在说,说,她,她会是我的——我的——代儿吗?”
墨离哭道“夫人,无论她是否是小主代儿,墨离都会寻到她来,让您见上一见。”
泪水从妇人的眼角滑落。
妇人看着窗外的落雪,艰难地说道“代儿,是娘,对,对不起你。”
……
入夜。
异人的馆舍里,各国急匆匆而来的名医络绎不绝。
人人皆知,天下第一富商吕不韦发出告示,遍寻天下名医,只要能救治了秦王孙异人府里的一个小小侍女,就可领取巨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