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终身卖身契?”公子辛似乎被这五个字震的不轻,一时间有些没回过神。
“终身卖身契和下地狱,选一个。”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本王知道,你们这些文人墨士素来很有风骨,不乏高风亮节之人,你可以选择宁死不屈,本王会尊重你的选择。”
公子辛:“……”
不就卖了一幅他的画像,至于遭受他如此非人的对待么?
“公子辛,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苏惊羽走到了他身前,伸手一把扯上他的头发,“这里是赤南国,离出云国相隔数万里,我们若是在这儿对你下黑手,一点也不担心遭人骂,因为在这儿认识我们的人并不多,你在出云国的亲朋好友们想必都知道你出门远游,你若死在异国他乡,他们必定都不知道上哪找仇家,对吧?”
“苏姑娘,哦不,宁王妃,轻点轻点……”公子辛的发被苏惊羽拉扯着,只觉得头皮疼,他歪着头望着面前的人,依旧如记忆中那般,英气勃勃,面上带着小半块银色面具,一双灿若星辰的眸中翻涌着锋利的锐气。
锐的可以扎死人。
或者应该说——杀气?
“你也知道疼?”苏惊羽呵呵一笑,拉扯着公子辛头发的力度加大了几分,“未经允许擅自画人画像拿去谋生,你晓得这是侵犯人权么?你倒还真机灵啊,那么多美人不画,偏就画我家殿下,我该夸赞你很有眼光么?帝都第一画师又如何?一个虚名而已,仗着自己名气大,连皇家的人你都敢惹,谁借给你的胆子?你怎么就不画我们陛下的画像拿去卖,嗯?”
“轻点轻点……画陛下?在下可真没那个胆子。”公子辛叹息一声,“先不说没那个胆子,陛下人到中年,只余一身的凛凛威势,哪来的风华绝代可画?宁王殿下是出云国第一美男,在下想在诗画大会上夺魁,自然要画最好看的……”
“没胆子画陛下有胆子画宁王,你不就是看我们殿下好欺负么?”苏惊羽冷笑。
公子辛苦着脸道:“倘若不是在下急需用钱,也不会犯下这等错误。”
“少说废话,签卖身契或死,选一个。”苏惊羽面无表情,“我数到三,一,二……”
“王妃且慢!”公子辛打断她的话,“我原本是太子招揽的人,如今太子大势已去,跟着宁王殿下倒也不是不行,只是,签下卖身契是要我做什么?出卖人格的事在下不做……”
“就是让你给我们当下人,哪来那么多废话!你擅长什么就让你干什么!”苏惊羽低斥着,继续数,“三……”
“我答应!”公子辛咬牙应下。
跟着太子的时候,好歹是个谋士,太子对他的礼数都很周到。如今要跟宁王,却成了下人,还剩几分尊严?
无奈。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倘若不能反抗,那就……接受吧。
找到机会,他一定要逃走。
……
“卖身契给你写好了,签字画押吧。”
公子辛被月落乌啼押着到了桌前,垂眸瞥了一眼桌上的卖身契,当即瞪眼——
鄙人上官辛,自愿签下终身卖身契给宁王,从此鞍前马后,随叫随叫,无怨无悔。若背叛,下半辈子便为奴为娼,且后代子女,男子代代断袖,女子世世为妓。
“这这这……”公子辛差点也话都说不利索,“这太狠了吧?”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狠一点,你怎能服帖?”苏惊羽不冷不热地说着,随即递给了他一支笔,“签吧。”
公子辛犹豫片刻,终究在苏惊羽冷眼下接过了笔,含泪签下。
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
倘若当初知道有这样的后果,他宁可放弃诗画大会的魁首,画谁也不去画贺兰尧。
如今后悔却是来不及了。
“既然签了,就好好做事。”苏惊羽瞥了他一眼,随后收起了那张卖身契,淡淡道,“极乐楼楼主,君祁攸,见过么?”
“见过一回,带着黑斗笠,看不到脸。”公子辛说到这儿,面有疑惑,“为何要我画一百张他的画像?还拿去贱卖……极乐楼是江湖势力,官府都要让三分,宁王殿下莫非是跟他结了什么怨?”
“怎么,你也怕了极乐楼?”苏惊羽望向公子辛的目光有些似笑非笑,“既然签下了卖身契,就是为了留你在手底下做事,对于你的安全问题,你暂时不必担心,你只负责作画,其他的就不用你管了。”
正在二人说话之间,身后响起了贺兰尧的声音,“我先画一幅君祁攸的画像,上官辛,你回头仿着画便好,若是不像,有你好看的。”
“对作画之人来说,临摹画像没什么难的。”公子辛道,“请殿下放心就是。”
贺兰尧不再言语,转身上了楼。
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
“王妃,恕我话多问一句,你们大老远地从出云国来赤南国作甚?也是来游玩的?”公子辛说着,伸手提过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淡笑着递给了苏惊羽,“王妃请。”
苏惊羽见他忽然乖巧了许多,眯了眯眼,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茶,“无可奉告。”
这厮倒是挺圆滑的,签卖身契的时候欲哭无泪,这才片刻的时间,又能笑脸对人,看不出一点儿怨愤的模样。
“既然王妃不想说,那我也不多嘴了。”公子辛的面上依旧是优雅的笑。
忽的余光瞥见了一道青影,似是有些熟悉,公子辛转头去看,这一看,眼睛瞪如铜铃。
“公……公子钰?!”
那被他叫唤的人闻言,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他,“辛,好久不见,恭喜你成为殿下手下的一员。”
“恭喜我……?”公子辛眼角几不可见地一跳,“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宁王的人了?你原先自命清高,不依附于任何势力,后来我听说你接受了太子的招揽,颇为意外,怎么如今你又成了宁王的人了?”
“我一直就是宁王的人。”公子钰不冷不热道,“从始至终,都是。”
公子辛一怔,“那太子……”
“一个失败者罢了。”公子钰淡淡道,“我入东宫,不是去帮太子,而是去算计他,这还得多亏了公子谦的引荐,否则我也不能那么快取得太子的信任,太子被废,是宁王殿下一手策划,我为帮凶,从始至终我都是宁王的人,只不过,你们没人发现罢了。”
公子辛:“……”
“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苏惊羽轻抿了一口茶,笑道,“辛谦钰三公子,还是咱们的公子钰最聪明了,作为一个最厉害的伪装者,为太子的倒台做出巨大贡献,怎么样,你服不服?”
“看不出来你是这样的人。”公子辛望着公子钰,叹了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太子虽被废,但陛下还是念着旧情的,没有给他太严厉的处置,只是贬成了郡王逐出帝都,他心中最恨的人必定是你,因为他错信了你。”
公子钰只淡淡道:“现在看清了也不迟。”
说完,他便转身往后院去了。
“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公子辛摇头叹息,“看不出来宁王竟也是个狠角色。”
“以你的头脑,看不出来也正常了。”苏惊羽淡淡一笑。
“小羽毛,你且看看,我画的像不像?”身后倏然响起了贺兰尧的声音,苏惊羽转过了身,便见贺兰尧下了楼,手中拿着一幅画。
“这么快画好了?”苏惊羽微讶,伸手拿过了画像,垂眸一看,又是一怔。
这幅人像,只画到了两肩,画上的男子眉目轩昂,如墨的乌发被一支黑玉簪绾起,只余下些许散落肩头,一双墨眸斜挑,薄唇轻扬,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可不正是君祁攸?
苏惊羽不是惊讶于画中男子是君祁攸,而是惊讶于……贺兰尧竟能把君祁攸画的如此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