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师兄。”她再次行了个礼,有心想要再说几句加倍感谢的话,奈何在这样的时候,却偏偏口舌笨拙起来。她向来就并非口拙之人。只是越想真心感谢一个人,越是无法说出那些讨巧欢喜的话而已。
叶青篱心里想:“我要是在这个时候提出要给什么谢仪,只怕不妥。”
她已经将邬友诗当成了朋友。便觉得若是在这个时候把邬友诗的帮助说成交易,很可能就会把这个朋友推远。不说谢仪不代表不能感谢。叶青篱暗暗决定,从白荒回来以后,定要在长生渡里选些好东西送给邬师兄。
“行啦!”邬友诗拍拍叶青篱的肩膀,“这几天月亮不出来,天上星辰也躲了大半,你师兄我整日里就帮老头子守着这个破茅屋,实在寂寞得很。来来来,陪我喝几杯。”
叶青篱总觉得从邬友诗嘴里吐出的“寂寞”二字很是滑稽,因为无法想象这么阳光跳脱的人,也会“寂寞”。
想是这样想,她嘴里还是应着:“美酒我自然喜欢,鲁云也是喜欢的,不过师兄不是不喜欢喝酒么?”
邬友诗从储物袋里抛出两个酒坛子,叶青篱接着一个,鲁云则兴奋地咬住一个。
“我是不喜欢喝酒,不过给我家老头子一点面子罢了。”邬友诗自己捧着个酒坛大灌,那姿态间又哪有半分不喜欢喝酒的样子?偏他还嘴硬,“这酒最不是个东西,看我家老头子那副模样,全是喝酒闹的!”
叶青篱噗嗤一笑,仰头也将这灵气四溢的美酒灌下一大口。
入口甘冽,仿佛有一丝清凉的细线从人头顶直灌到脚底,让人整个儿舒爽了个透,连元神都清明了许多。
叶青篱只觉得酒如甘露,灵力在这甘露的滋润下犹如滚珠,一颗一颗直落丹田,然后又活泼泼回转搬运。
确实是好酒,赤脚道人酿的酒,便没有不好的。
叶青篱心中羡慕,暗暗考量着自己在白荒中偷入长生渡酿酒的可行性。她从不打算让除自己以外的人知晓长生渡的存在,所以在白荒中要想进入长生渡,最重要的便是得避开顾砚。
可是白荒凶险,而顾砚的安危还需她照料,她的行动自由度很受限制,进入长生渡的事情就很有些麻烦。
“酒名甘露。”邬友诗伸手在叶青篱眼前晃动,“师妹为何出神?莫不是喝醉了?”
叶青篱的眼睛在星辉下晶莹如水,她那双眸子微微一转,笑了:“原来是甘露酒,果然酒如其名。如此好酒,不醉也难啊。”
“千万别夸,被老头子听到,他会得意忘形的。”邬友诗眉毛一斜,也笑了起来。
一坛甘露酒下来,鲁云连打酒嗝,叶青篱的修为又得到巩固,元神更是活泼圆融,如珠滚玉。灵酒助人修行,效力可见一斑。
一人一灵兽飞回绣苑的时候,身上都带着清冽的酒气。顾砚拨动裂天弓对着叶青篱射出一支光箭,箭势凌厉,显然不忿她如此潇洒悠闲的样子。
叶青篱放出神意索,对着光箭一缠,便将组成光箭的灵力缠成了碎沫。比起水乐冰直接用手捏爆光箭的本事来,她还要借助法器,明显技差一筹。不过他们的修为差距摆在这里,顾砚只哼了一声,道:“反应还不算太差,便准你和我同去白荒吧。”
这小破孩子原来是找场子来了。还真是半点也不肯伏低。
叶青篱并不着恼,只笑眯眯地点头:“你的本事也还不错。”这么一句夸奖,立时就显得两人的气度不在一条线上,明显,顾砚要幼稚得多。
小霸王虽然蛮横,却也着实是个心思灵敏的孩子,他觉出不对。脸色立刻绷起。收了弓严肃地宣告:“叶青篱,我从前是仗势欺人,不过你等着。要不了多久,我就会从仗别人的势,变成仗自己的势!”
叶青篱愕然,只见这孩子眼神倔强。哼了声之后便转回房里。她的目力好,便还瞧见了顾砚脸颊之上隐隐的红色。
鲁云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嘿嘿笑道:“这小家伙自尊心还蛮强的嘛,这都多久以前被你骂的话,居然一直耿耿于怀到现在。这发个宣言还要脸红一下,难道他怕自己做不到?做不到就别弄出这副架势嘛。真是的……”
它嘟囔一声,准备又趴到它的香樟树下去睡觉。
叶青篱抿唇笑道:“我那时候骂他他也没反应,我还以为他没心没肺呢。原来是一直暗暗发狠,隐忍着呀。”
一个知错能改。只是嘴上不说的顾砚,总比一个听不进任何异议的顾砚要好相处得多。小霸王倒也没有恶劣到底,叶青篱觉得前景又光明了些。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便取出怀远真人新赠的那两件法器,大致炼化起来。
那件西风镇岳是防御法器,她最先炼化的便是这个。因为时间仓促,而且西风镇岳不能认主,叶青篱只是在法器中略略留下自己的气息,让自己适应了法器的沙化便将之放开,转而炼化起五色琉璃珠来。
天将破晓的时候,她勉强使得五色琉璃珠认主,整体炼化也达到一成左右。这个程度,堪堪足够她御使这件法器。
叶青篱便走出房门,在院子里做实验。
先是不用五色琉璃珠,一个金刃术下去,金刃直接射进地面四尺深,她再用上五色琉璃珠施放金刃术,这一次金刃便射入了地面四尺三寸深。
别看只增加了三寸,这增进三寸所代表的力量却绝非简单十分之一的比例可形容。五色琉璃珠果然不负盛名,增幅能力非常强大。若是叶青篱还能再将这法器炼化得更深一点,威力定然不止于此。
不过限于她现在的修为,炼化法器的事情便不能急,初次炼化之后,更重要的应是长期不间断的温养。
卯时,怀远真人驾云而来。
顾砚推开房门走出,也不行礼便喊道:“师尊,我去白荒只能待两年吗?”
怀远真人和蔼地看着他:“那你想待多久?”
“最好是等我筑基再回来!”顾砚脸色发狠。
怀远真人笑着摇头:“你这孩子,也真是急进得很。也罢,总之不要低于两年,其余随你便是。”
“我不会辜负师尊期望的!”小霸王神情坚定。
怀远真人但笑不语。
叶青篱心里更是发狠:“两年不够?两年你要是还不回来,我就是用抢的也要把你抢回来!不信你两年就能强过我跟鲁云联手!”
一行三人再加一只灵兽各怀心思,随着怀远真人的云架渐渐飞出昭阳峰。
路过药谷的时候,叶青篱暗叹:“齐师兄,莫师姐,我终于还是没能去看看你们。”
顾砚则忽然说:“师尊,我还没有同*师姑道别。”
怀远真人淡淡道:“我辈修士,莫做那小儿女之态。你*师姑那里,我自会同她说。”
顾砚便又绷着脸作出小大人的样子,果然没有小儿女态。
叶青篱腹诽:“原来这小家伙的黑脸,全是你给误导出来的。”在她看来,修炼已经是件足够清苦的事情,若是因为修炼,甚至要一个小孩子压抑自己的童真,那便是矫枉过正了。
不过顾砚这家伙的童真本来就所剩无几,叶青篱自然也没心思再跟他说什么小孩子要天真快乐之类的话。
云架飞出昭阳峰,几乎是擦着昭明城的上空飞过时,叶青篱一度也想请求怀远真人容她回家道别一番。但想到就连顾砚的要求都被压了回去,她到得还是忍住了话头,省得自讨没趣。
昭阳峰夜间禁止出山,不然她昨夜就回家向母亲道别了。
叶青篱想着:“山中无岁月,两年时间也并不太长,想必娘亲能够理解。既已请托了邬师兄,我也毋需太过挂忧。”
虽然是这样想,她到底还是含着淡淡的牵挂,随着云架越行越远。
昆仑山脉绵延十万里,若是有人能够俯视到整个神州大地,便能发现,整个昆仑犹如一挂弯曲的葫芦,纵卧在神州极西之处。
葫芦口在北方,葫芦底在南方,弯曲的边沿线,复杂的地形,造成了一挂昆仑,气候四地不齐。
昭阳峰正好处在葫芦腰最外围之处,虽是属于外九峰之一,却离昆仑中央的观澜峰和天柱峰并不远,只得一千里。而白荒却在昆仑极西之处,观澜峰以南六千里,其纵向七千里,横深没有尽头。
白荒是一片高原,茫茫浩土,可穷天地之极。
金丹期高手的云架,平均最低也能做到一个时辰行走三千里。怀远真人这朵白云,乃是玄级三品的飞行法宝,更能在一个时辰间飞出六千里。
过不多久,他们便已经飞过了观澜峰,看够了俯瞰昆仑的景象。
其实看不出什么,因为云架速度实在太快,而叶青篱和顾砚的修为不够,立在云上,被护罩保护着,除了感觉到两侧茫茫,脚下景物飞逝如电外,他们便只能稳住性情,静等目的地的到来。
观澜峰上,澜河依旧是从天池奔流而下,更远处,偶有灵禽飞过,却是仙家气象。
真正到达白荒的土地上时,叶青篱才能切实感觉到,这这个地方为何称“白”,为何称“荒”。
白色的沙粒覆盖在这片几乎能够接触到天幕的高原上,绵绵延延,苍凉得没有边际。这是真正的荒野,看不到植被,也仿佛没有任何生灵存在其中。除了干燥的沙粒,刮骨的风刀,冰冷的空气,低垂的天幕,白荒之上,仿佛再没有其它。
天幕青淡,带着一种大片留白的墨色,映衬着无垠的白沙,除了壮观之外,便只叫人感觉到孤寂。
无边无际的孤独,这就是白荒,被世界遗忘的地方。
鲁云当先从云架上跳下,顾砚随后,叶青篱反而最慢。
她怔在当地,忽然有一种莫名的豪兴在胸中瓮瓮地酝酿起来。他们要去挑战的,是这片被世界遗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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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关于金丹期修士的飞行速度,有小修改。<!--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