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口型是一个字——嗨。
隔了那么多痛苦的回忆,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对她说了一声嗨。可他不知道,他那一声嗨已经足以让骆十佳流下眼泪。
沈巡在学校里一战成名,是开学的校际篮球赛。他是经管学院的院队,和法学院对垒,将法学院虐得根本无力还手。赢了一票粉丝。
其实他从来都是这样飞扬的男孩,是他一直选择用堕落掩盖自己身上的光芒。
很多女生向沈巡表白都被他拒绝。因为他太难追,大家都在等着瞧会是什么样的女孩俘获他的心。关于那些流言,沈巡从来不曾回应。
管潇潇是骆十佳的室友,活泼外向,是个非常意气风发的女孩子。自从得知沈巡,就对他产生了浓浓的兴趣。管潇潇在女生里算是冒尖的,从学生时代开始一直很多人追,被众星捧月的女孩总是比旁人多了几分自负。她和对面寝室的姑娘打赌,说要是她出手肯定会追到沈巡。人家自然不信,也就当笑话听听。她却因此生了反骨,说追就开始追。为了和沈巡套近乎,她发起了一次四人约会。同寝室谁都不肯陪她疯,她就拿最不爱说话的骆十佳下手。
从来不接受女生邀约的沈巡接受了管潇潇的邀约,这让管潇潇信心大增。
得手一次,管潇潇就想第二次,第三次……骆十佳不想这样胡闹下去。有一个周明月就够了,她不想历史再重演一次。
这天骆十佳原本在背书,管潇潇又来缠她:“……好十佳,你和我一起去嘛,他说喊你一起他就来,他这人别扭得很,没人作陪他不肯出来。真的挺难搞的,不知道是不是怕别人说闲话。”
骆十佳轻叹了一口气,将书反放在桌上,露出了厚厚的书脊。她的手指抚摸着书脊,欲言又止,犹豫了半天只试探性地问:“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对你不感兴趣?”
骆十佳一句话就将管潇潇脸上的少女情思打成了尴尬晕红,管潇潇敛去了笑意,有些不悦:“你什么意思?”
骆十佳不知该怎么告诉管潇潇过去的那些事。沈巡对骆十佳来说,不是“同学”二字可以总结的人。他知道骆十佳的遭遇,骆十佳在最软弱的时候,心心念念的只有他,可他却“转学”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给她,两人就这样失去了联系。
好不容易再次相见,两人连寒暄都还没来得及好好说一句,却又落入这样的三角关系。
见骆十佳不说话,管潇潇讽刺一笑:“骆十佳,你该不会觉得沈巡是喜欢你,才每次都要你一起吧?”
“其实……潇潇……”
“不会吧?”管潇潇大笑起来:“喂,骆十佳,就算你被选成我们院花,你也不能这么自恋吧?”
“……”
骆十佳在大学里没有什么朋友,她不爱说话,只有管潇潇主动找她玩。骆十佳这样的人,因为一无所有,所有凡是得到一丁点,都要十倍百倍珍惜。她实在不忍心再说下去,管潇潇自尊心强,娘胎里就带了点公主病,肯定不会接受。
管潇潇叫不动骆十佳,就决定不再迂回策略,选择了直接表白。她被彻底拒绝的那天,忍不住在寝室里嚎啕大哭。其实她伤心,倒不是因为多喜欢沈巡,而是因为沈巡伤了她的自尊心,这对一个自小而来就很顺遂的人来说,才是真正的打击。那天晚上,整个寝室都围着她软声安慰。骆十佳听她哭得那样凄惨,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那时候沈巡的寝室就住在骆十佳对面,每天都盯着她们寝室,时不时就给骆十佳打电话。当时管潇潇还没走出“情殇”,骆十佳怕被寝室的人发现,一直在逃避沈巡。
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这么多年,骆十佳都在想,如果当初,她直接和管潇潇说实话,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管潇潇通过一个骆十佳同的高中同学,知道了她和沈巡的过去,忍不住在寝室和骆十佳大吵……
“骆十佳,我每天在你面前沈巡沈巡,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大傻/逼,跳梁小丑?”管潇潇的话一句比一句更重:“你但凡告诉我一句,我都做不出这么丢脸的事来。可你呢?你任由我在你面前可笑地蹦跶。哈哈,骆十佳,你有没有一天把我当做朋友?”
骆十佳被她咄咄指责,却没办法反驳一句,良久良久,她只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
那之后,抢闺蜜男友的流言又开始如瘟疫一样传播。骆十佳就这样被彻底孤立了。管潇潇活泼可爱,出手大方,人缘极好。而骆十佳,话少,冷漠,不懂讨好,又长着一副骄傲的外表。
大家同住一个寝室,那种被孤立的日子是最难过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连个踹息的空间都没有。别人出入都三两成群,只有骆十佳始终形单影只。白天还能在图书馆消磨时间,晚上回寝室简直难熬,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异类,是不该存在这个世界的物种。
对于骆十佳正在经历的一切,沈巡一无所知。
他对于骆十佳的拒绝完全不能理解,骆十佳躲着他,他也不着急。两人像在玩捉迷藏游戏一样。她到处藏,他四处找。
骆十佳在图书馆读书,一读就是一天,沈巡也不着急,就在图书馆蹲守。他是一个耐心极佳的猎人,除了得到,他没有想过别的结果。
骆十佳终于还是败下阵来,约了沈巡在小树林“谈判”。
沈巡是个男生,他永远不明白女生之间的关系有多微妙,所以他每次都给骆十佳添麻烦,让她在被女生的唾沫星子淹死。
这一直以来的经历都让骆十佳感到疲惫,疲惫到不敢向前,不敢争取,她只是很灰心地沈巡说:“沈巡,别再这样了,我只想好好把大学读完。”
沈巡对于骆十佳的退缩并不能理解,他俯视着骆十佳,始终笑眯眯的:“交个男朋友,好像也不影响读完大学。”
“已经影响了。”骆十佳说:“我住在那个寝室,你要我怎么让你当我的男朋友?”
说到症结,沈巡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为什么总是因为别人?”沈巡紧紧抓住骆十佳的肩膀,强迫她与他对视:“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这个问题只需问你自己,而不是别人!”
“人不可能孤立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只问我自己,下场就是我现在的样子,我每天连回去睡觉都觉得难受,你还要我怎么样?”一直以来的压抑让骆十佳忍不住爆发:“沈巡,为什么你做什么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为什么你要去招惹周明月,为什么要赴管潇潇的约?为什么最后都变成是我的错?”
骆十佳的一通质问让沈巡眉头紧蹙,他一言不发,脸色始终冷峻:“我去找管潇潇说清楚。”
“你一定要让我在那个寝室住不下去吗?”
“住不下去就搬出去!”沈巡紧皱着眉头,无比认真地说:“搬出去,和我住,我会找个房子。”
“搬去哪里?”对于沈巡那些不成熟的提议,骆十佳终是慢慢冷漠下去:“搬出了学校,就可以不用面对学校里的人了吗?”
骆十佳不想再说下去,转身就要离开。沈巡抓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走。
“你的顾忌,我统统不懂,可能就像你说的,我没脑子,冲动,惹是非,不成熟,可我只知道一点。”沈巡一字一顿地说:“骆十佳,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天,我就是丢了这条命,也一定护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