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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察罕(1 / 2)

海东军夜击元营,虎林赤将计就计,以邓承志为饵,欲诱赵过上当。赵过公私分明,按兵不动。胡忠引偏师急往接应。冒矢石,苦战至清晨,终将邓承志救出。

是役,邓承志能先陷敌营,又侥幸逃脱,实在有两方面的原因。一则,陷入包围之始,虎林赤为用他做饵,没动用全力。二则,邓承志本身也的确十分骁勇。临大险而不丧气,犹能做到鼓勇奋战。总共加在一起,只死在他手下的元军士卒,就不下四五十。

不过,尽管如此,话说回来,人力有尽时。他也大小负伤十几处,面中三箭,浑身上下血染铠甲,就连胯下的坐骑也都被染成了朱殷之色,鲜血顺着辔头、马蹬往下直淌。三百勇士,逃脱生天的不足三十人,余者尽数没在阵中。而济南东城墙的刘珪军,却始终单只观战,不曾有一人出城呼应。真不知赵过来救的到底是不是济南。

战后,赵过忧心忡忡。

邓承志因失血过多,胡忠把他救出来后,一直昏迷不醒。有将佐以为赵过在担忧邓承志,道:“随军医师已经看过了,小王爷纯粹因失血过多,兼且使脱了力,稍加调养,便能恢复如初。将军不必忧虑。”

“自吾随主公起兵,凡大小数十战,无役不与。艰、艰险如双城、辽阳、辽西诸战,最危险之时刻,亦如千钧一发。然而,却从来没有过一场仗,能、能与眼下的此番危急情况相比。泰安独对察罕,前途叵测。我军顿兵华不注山下,寸步难进。援军尚且远在平壤,而王保保攻城日急,若济南也不保?”

“城中杨将军日夜督战,又有杨行健杨大人与之配合,安顿地方。鞑子攻城虽急,短日内或许还会无恙。况且城里又有刘珪刘平章,所部亦有万人,并熟悉地形,兼且了解内外虚实。如今我军虽顿兵难前,夜来劫营,小王爷却不愧‘小岳云’之号,虽败犹荣。三百人出入元营如入无人之地,料来对鞑子之士气也必会有很大的打击。将军又何须忧虑?

“以末将看来,只要有我军在,又只要城中文武协力。济南城池,我军虽不易救。王保保破之也难!”

“吾担忧的,正是刘珪。”

“将军何忧?”

“今日一战,酣烈处,敌我两军喊杀震天。你、你没瞧见,那东城墙上,刘军士卒却只是依墙观战么?吾又见有杨、杨将军的传令官,往来奔赴者何止五六次!杨将军守的南城墙,往东城墙传甚么令?不外乎命刘军士卒出城,呼应我军。

“但是,却从始至终,不、不曾见有半个刘军的军卒出来!如若他们昨夜敢出来一战,与我军内外呼应,说不定虎林赤的诈计假乱,便也甚有可能变作真乱!奈何!奈何!刘军士气已糜。吾所忧者,我军若不能快速击败虎林赤,则济南城内,祸起萧墙之患,或指日可见!”

诸将默然。

赵过召来鞠胜,重又计议半晌,无计可施。与胡忠等去彩号营探视过邓承志及负伤士卒们的伤势,他撩开帐幕,转出营中,望远天碧蓝。黄河水不知疲倦也似的滚滚东流,山峦沉穆,城池如铁。遥遥南边,闻炮响不断,却是王保保在休息了一夜之后,再度展开了攻城。

“用计既难成。传令!三军秣马。明日起,日夜不息强攻。”智取为上,力破为下。不得已,赵过只能出此下策。

九月深秋,十月为冬。

时间缓慢而坚定地,一****流逝过去。天气由凉转寒。万物凋敝,天高云淡。入冬以后,齐鲁的山川很快显示出了它朴实厚重的一面。林木的叶子差不多落的干净,早晨起来,光秃秃的树枝上结满寒霜。

风也渐渐从凉爽适人,开始朝凛寒刺骨转变。菊花凋谢了,而梅花却还未到开时。沿着棣州、济南、泰安一线,交战区附近的乡村民家,十室九空。有些逃往了益都,更多的被抓做了民夫。田地荒废,杂草丛生。

济南是大城,泰安也很出名。邓舍入主益都,刘珪与陈猱头皆为主动投降,并没在这里开过战。虽处乱世,多年未见兵戈,往日倒也还算的上繁华。而如今的道路上罕有人行。时不时见有饿殍倒毙路边。

偶尔也会有步履匆匆的行人走过,但他们对那路边死尸相望的景象却好似早就看惯了似的,至多瞥上一眼,谁也不会多看。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或有不相识的两人相遇,彼此警惕对视,互相让个道路也分别极其的小心翼翼,如逢大敌。

察罕攻袭山东,本来的意图速战速决,没料到区区泰安、济南两座城池,小半个月居然还没打下。七八万大军每日所需的粮草,不是个小数目。

一百石够一万人吃一天,八万人一天便需八百石。一石约有一百二十斤,八百石差不多十万斤。不止人要吃饭,骑兵的军马、辎重营的牲畜也要吃东西,往往吃的比人还要多。特别是军马,更需要精料细养。

除此之外,运粮需要民夫。给民夫的也要有口粮。军卒还不能只吃饭,要有菜,打仗了得有肉吃,激励士气。还得有调味品,将军们得有酒喝。一天下来,所耗者极多。

“国之贫于师者运输,运输则百姓疲。”供应军粮,军队的后勤补给,从大后方调配固然是最常用的,但是“因粮于敌”,却也是经常会被采用的一种办法,且往往被视之为“上策”。察罕也不例外。

他打田丰,本来指望有些缴获。谁知田丰临走,带不动的粮草辎重统统一把火烧掉。甚么也没给他留下。然后他又指望济南。济南是个大城市,仓储必丰。又谁知连着打了十几天,城池难破。

他不能把随军所带的辎重粮草全用在打泰安上。而且去年陕西、河北、河南各地又遭了蝗灾、水害。说实话,他的后备储粮其实也不算太多。长途跋涉地再运来,“以数夫而供一夫”,用好几个民夫运粮,供应一个士卒的吃用。并且民夫还不但只是去,路上还得有一个来回,去了再回,光民夫的口粮就得数倍于军用。太过浪费。

因此,他自然而然地便采用了“因粮于敌”之计,专门组织了搜粮队,远近县城、村寨,无不抄掠。要说秋天才过,泰安、济南城外的路上为何就有饿殍出现?粮食全被元军抢走了。此为一个重要的原因。

哨粮的不止有元军。

泰山脚下高延世部、华不注山下赵过部,他们也一样的如此行为。益都日夜备战,为可能即将到来的元军,实在没有过多的余力,无法做到****运粮不绝。不足的地方,也只有赵过与高延世自己想办法解决。

提起战争,都说“兵灾”。对老百姓而言,又怎不是“灾”呢?只是大军过境,就已经害过蝗虫。更别说两军鏖战,势成拉锯。当年脱脱攻徐州,已经过去好几年了。至今,徐州城中几无人烟。

察罕三次手书,急递王保保,问何时能够破城。王保保起先保证,三日内。第二次保证,五日内。第三次保证,十日内。接连三次,反复易词。察罕不怒反笑,对左右道:“济南城池,竟然坚固如斯么?”

察罕汉姓为李,故此又有叫他李察罕的,字廷瑞。本为探马赤军户。其曾祖扩阔台,随元军定河南。祖乃蛮台,父阿鲁温,遂家河南为颖州沈丘人。

他幼笃学,好学不倦,曾应进士举,有时名。在当地很有名气。身长七尺,修眉覆目。左边脸颊有三根白毫,怒则竖立。一发怒,那三根白毫毛便会根根竖起。此之谓“人有异貌”。慨然有当世之志。

也正好天下大乱,正英雄用武之时。至正十一年,红巾起。元廷征兵与战,皆无功。察罕见此,便在次年征数百人起兵,并与信阳李思齐合军一处。首战克复罗山,继而转战向北。十五年,定河北。十六年,入关中,大败李喜喜等红巾北伐部队。再定陕西。十八年,克汴梁,又定河南。

自他起兵到现在,六年的时间,转战南北,攻无不克。小明王与刘福通的宋政权,最盛时宣赫百万众,三路北伐,锋芒之锐,天下震动。却是差不多被他一人之力所给扑灭的。

要没此人,以宋政权当初的声势而论,说不准也许就已经攻克大都了。而早在至正十五年,察罕初出茅庐,才定河北之时,便也曾获得有一个外号,人称“长枪侍郎”。--当时元廷奇其功,除他为中书刑部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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