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攻济州,暗取巨野”,这是一个很大的战术动作。洪继勋讲给邓舍听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梗概,如果想要实行,当然不会这么简单。连着一天一夜,邓舍、洪继勋、吴鹤年等讨论成熟,方才传下军文给泰安。
“治兵以信,求胜以奇”。何为“奇”?“奇”就是出其不意。洪继勋此次的全盘谋划,根本点就是在一个“奇”字上。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用庆千兴来正面诱敌,使赵过当“奇兵”,横渡济州河,突出敌后。
若想获得成功,首要一点,便是须得把王保保给迷惑住。
军书下至泰安,赵过依样施为。
本来庆千兴是前线总统领官,一道命令传去,调他回泰安,改任李和尚为总统领官。继而,又第二道军令传至,遣派高延世率部屯驻宁阳。又第三道军令,命杨万虎率部出兖州城外大营,向西行,逼近济州河畔。但走没多远,又第四道军令传去,叫他暂且停下前进,就地驻扎。
第五道军令,改任泰安知府洪继荫为兖州知府,即日启程,带了大大小小数十个文官,打起全幅的仪仗,浩浩荡荡前去兖州。
两天之内,泰安一连串下了五道军令。而且每一道军令还都不怎么保密,故意地泄露了出去。
早有巨野的细作探知,马不停蹄、前后接脚,接连报与王保保知晓。王保保、赵恒等人才接到兖州失守的消息,又接二连三获悉益都频繁调将、军队四出的情报,一时间,都是被搞得莫名其妙、有些不知所措。
“红贼这是何意?”
“庆千兴打下兖州,才立下大功,却被调了回泰安。李和尚粗鲁无文,非主将之才,反被任为前线总统领官。莫非贼军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又或者是贼军力有不逮,自觉没有能力打济州,所以只想守好兖州么?若是如此,却又为何命令杨万虎率部出营,向济州河方向运动?且把洪继荫都派来了。洪继荫是洪继勋的族弟,要是没有甚么特别的情况,万万不会轻易被派到前线危险之地。……,红贼此举,卑职也有些看不懂。”
王保保皱眉沉思,半晌不得其解。问赵恒,说道:“河南军的主力现在何处了?”
“日前已入济宁地界,正快速向巨野前来。至多两天内,就可全军抵达。”
“等河南军的主力来到,屯驻在巨野之我军数目就可达到三万人。不管贼军有何诡计,只要我人马足够,‘一力降十会’!”
想不通,干脆就不想。兖州失守,给王保保造成的震动很大,他如今打的主意只有一条:任敌千变万化,在本部的全部主力没有聚集前,我自岿然不动。但是面对泰安的古怪军令,却又觉得不太保险,他沉吟片刻,又命令左右,补充说道,“吩咐探马细作,对兖州之敌要严加探查。”
话音未落,室外脚步匆匆,一个满头大汗的探马入来,跪拜禀报:“八百里加急!泰安又下军令。”
“又下军令?这回下的又是什么军令?”
“又任庆千兴为前线总统领官,改任李和尚为副统领官。并命李和尚率部出城,前去与杨万虎会合。且令庆千兴遣人前去山阳湖边,征集当地渔船。另外,洪继荫昨日出的泰安,沿途所行甚速,今日已将至宁阳。”
王保保与赵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迷茫。赵恒说道:“怪哉!两三天内,才免了庆千兴的职位,不等他出城,又任之为总统领。邓贼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么?‘朝令夕改。’泰安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洪继荫已至宁阳?他带了那么多的伪官儿,都是文人,赶路还能赶得这么快!实在奇怪。又令庆千兴遣人去山阳湖征集渔船?”
王保保若有所思,背着手在室内转了几圈,扭头与赵恒说道:“先生,红贼虽然‘朝令夕改’,但是你看,他变来变去,其实并没有改变太多。庆千兴还是总统领,洪继荫还是在往兖州去。若说唯一的改变,也只是杨万虎与李和尚先后带队出营,朝济州河边、山阳湖畔开去了而已。”
赵恒一愣,反应过来,很快抓住了王保保话里的重点,说道:“少主的意思是?”
“说不得,红贼只是在故布疑阵!接连六道军令,他为何不做掩饰?邓贼用兵老练,岂会不知‘军贵机密’?为什么他的这几道命令,我军的细作却能如此容易地探查出来?只有一个可能,他是故意不做遮蔽!专门给咱们看的。他这几道军令,以我看来,必是其中有真有假。”
“真的为何?”
“真的自然便是我适才所说的那两条。一个任洪继荫为兖州知府,一个令杨万虎、李和尚往山阳湖畔运动,同时命庆千兴征集渔船。”
“假的为何?”
“两次改任庆千兴的职位,一次暂停杨万虎的行军,调派高延世进驻宁阳。……,不对,调派高延世进驻宁阳怕也是真!”
“那红贼的这一番布置,是何用意?”
王保保很兴奋,双眼闪亮,认为已看破了泰安的真实用意,令侍卫铺开地图,请赵恒近前观看,一边指点,一边说道:“先生请看。贼军调派高延世进驻宁阳,此举应该是为补充兖州的军力,以做兖州的后盾。遣洪继荫去兖州,应该是为安抚当地的百姓。而命杨万虎、李和尚往山阳湖畔运动,同时令庆千兴征集渔船,自然就是为了渡济州河、攻打济州。”
“高延世为后盾,洪继荫为安抚;杨万虎、李和尚为攻城。”
赵恒猛地一拍手掌,霍然惊醒,说道:“少主真知灼见!听君一席话,真如拨开云雾见青天,委实令卑职钦服。……,但是,卑职却有个疑问。贼军已打下兖州,下一步肯定是要攻打济州。对此点,无论是他们、还是咱们,早都心知肚明。泰安又为何多此一举,故布疑阵给咱们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