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市第二监狱的三监区是一个独立的小院,院子里乱七八糟地堆放着许多老树根的桩子,这些都是做根雕的好材料。
院里就只有一排平房,一共有六间,前两间里摆放着已经完成好的根雕作品,第三间是一个简易的书房,里面有着一个写字台,一把椅子还有两壁书柜,书柜里装满了各样的书籍,天文、地理、历史、医学,整齐地码放着。
墙上还挂了一副遒劲有力的毛笔字:人间正道是沧桑。
第四个和第五个房间都是卧室,可是给你的感觉却截然不同,第四个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就连床上的被子也叠得方方整整,就像军人叠的豆腐块一般,那床单也洗得洁白。房间里看不到一点杂乱,窗明几净,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得井井有条。
可是第五个房间就不一样了,床上的被子、衣物散乱,地上满是烟头,在床边的椅子上还扔了一双臭袜子。床上的被褥、床单几乎就看不到一点原色了,推门进去还有一股子霉臭的味道。
“你这刀功越发地长进了,寥寥数刀,一个‘松下观棋’就让你刻画得栩栩如生,后生可畏啊!”声音是从第六个房间里传出来的,是一个老头的声音。
“那也是你教授有方。”第六个房间里两个人正坐在一个刚刚完成的根雕前,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看上去有些猥琐,头发已经及肩了,看着零乱不堪,上面还沾着一些木屑,另一个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虽然清瘦,但一双眼睛却很是有神。
老头哈哈大笑起来:“这手艺活不是我教得好你就能够学得好的,得靠悟性,再说了,你这双手天生就是玩刀的手,相信不管什么刀在你的手上都能够充分发挥它的妙用。”中年男子没有说话,脸上甚至没有一点表情,不过那张脸上却写满了沧桑。
老头仿佛已经习惯了中年男子的这种作派,他说道:“你到这儿也有五、六年的光景了吧?我就奇了怪了,当年你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我可是头发胡子早发白了,你还是那么白白净净,不科学啊,你倒是教教我,到底有什么秘诀能够保持得这么好?”
中年男子白了他一眼:“你就算了,秘诀倒是有,可是对你却没用,因为你改变不了你那种邋遢的生活方式,我也奇了怪了,我竟然和你呆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过来的。”
老头楞了一下,笑了:“其实生活生活,不就是生下来,活下去么,生下来我们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是活下去了,至于怎么活,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只要自己舒服就好。”说着他伸手进了衣服里,在身上抓了半天:“臭蚤子,一天就知道吸我的血,我掐死你!”
中年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
老头咳了两声:“第三次,你到这儿来五年四个月零六天了,第三次见到你笑,而且你今天的话是最多的一次了!”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后天你就要出狱了,你一走,这儿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老头也沉默了,他点了支烟:“这是整个监狱里最自由的地方,我在这儿呆了十八年,每天都在做着同一件事,其实我还真不想出去了,我老婆已经死了,儿女恐怕也不一定还会认我,倒不如在这儿终老。”
中年男子轻声说道:“能走还是要走的,没有什么能够比自由更重要。”老头望着他:“那你呢,还有机会出去吗?”中年男子没有说话,站起来走到了院子里,抬头望着头顶的那一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