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什么胃口,你自己去吃吧,我想回去歇息一会儿。”白瑾泽的身影飘去,琉璃的心也追随着飘去了,适才他的话让她的心一片一片的碎了,拼凑不回来,还流着鲜血,血腥了她的喉咙,她的舌尖,就连想吐出‘瑾泽’二字都是那么的酸涩。
白瑾泽,你究竟是有情之人,还是无情之人。
我为何,总是看不懂你的心。
“琉……”永礼心有失望,痴痴的望着琉璃的背影,总觉得心有不甘,想了想,忽然开窍了似的猛地朝她扑过去拦在她的面前,喘着粗气看着琉璃,目光灼灼,似狼一般:“琉璃,你是不是爱上了他。”
琉璃一愣,目光涣散的看着永礼,瞬间躲避,别过头去:“你在胡说什么。”
“你都不问问我指的是谁,怎就反驳我。”永礼的深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不放过她眼中任何细碎的光芒和神情。
“永礼,你不要太过分!”琉璃有些急了,一张小脸儿涨的通红:“我不喜欢他,我不喜欢他。”
她絮絮叨叨的重复了好几遍。
白瑾泽幽幽的从房间里闪出来,眸底的忧伤如泉水划过,呛在了心窝上,那股子酸涩是从未有过的。
原来,喜欢一个人也可以这么痛。
独有的淡淡的清香灌如琉璃的鼻息间,抬头,白瑾泽淡漠的看着争执不休的两个人。
也好,他说不喜欢她,她说不喜欢他。
就此了了。
“白学士。”琉璃一时愣在那里,方才的气话如数被白瑾泽听去了,咬着唇,琉璃的心如翻江倒海。
“大阿哥,四格格,微臣出去查案。”白瑾泽恭谨的恪守着君臣之礼,微微颌首,退了下去。
一眼也未曾在琉璃的身上多做停留。
此刻,知府大人内的府衙恰巧来到驿馆声称又分别在郊区,酒楼发现了两具分尸的尸体,想请白瑾泽过去一看。
他蹙眉,居然还有:“我正好要过去,一同走吧。”
那府衙顿住步子,视线落在他身后的琉璃,笑笑,道:“麻烦四格格也走一趟。”
闻言,琉璃不解:“叫我作甚?”
府衙恭谨道:“知府大人说了,四格格冰雪聪明,谨慎心细能够看出来尸首是否是一个人的,而白学士睿智多谋,断案绝利,若是两个人能够配合,想来定是天衣无缝,一对破案的绝配。”
绝配?
呵……琉璃只觉得这两个字有些可笑。
白瑾泽面容皎白,琉璃并非矫情的女子,将帕子塞进了袖袍中,捻着步子,朝那个府衙点点头:“劳烦府衙大哥带路。”
“好咧格格。”那府衙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前来请琉璃,想着娇贵的四格格怎能答应此事,没想到还真的成了,他不由得对这个格格多了些许的赞赏。
府衙。
浓浓的血腥味儿夹杂着尸首的恶臭味儿灌如鼻腔中,起初,琉璃有些闻不惯,她握着门框干呕了一会儿,白瑾泽望着她,有些担心的想上前询问,脚步才踏出去一步,他暗忖着又收了回来,不再管她,大步朝里面走来。
一个府衙递上来一盏茶让她漱口,琉璃接过道了声谢,茶味儿清香她好了许多,凝着白瑾泽孤傲的背影,心里微微发闷。
第三具尸首拼凑的还算完整,眼尖的人还是能够认出来死者是太医院吏目的女儿。
第四具尸首拼凑起来却让人觉得怪怪的,总觉得肢体不够协调,似乎和第二具尸首的毛病是差不多的,手臂和双脚似乎不是一个人的,脑袋完整,脸没有毁容,死者是太常寺博士的女儿。
知府大人来回踱步,一边拍着脑袋一边叹气:“案子愈来愈大,就像滚雪球儿那么大,发现的尸体愈发的多,而且全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儿,皇上那里给本官施加的压力也大,本官这顶乌纱帽怕是保不住了。”
“知府大人只是怕乌纱帽保不住么。”白瑾泽声音如落玉珠盘,大步流星朝他走去,眼眸凉意更甚,字字珠玑:“知府大人乃是京城的父母官,在你的地盘儿上不到半月竟然发现如此多的尸首,个个都是妙龄少女,而且是官宦人家的女儿,知府大人不觉得此人行为猖狂,手段残忍么,到现在,知府大人居然还心心念念着自己的乌纱帽!”
知府大人面色一窘:“是是,白学士教训的是。”
话锋一转,知府大人主动邀请琉璃:“四格格慧眼,麻烦看看。”
琉璃淡淡的‘恩’了一声,握着空拳朝前走去,眉眼清澈的她看到第四具尸首时立即认出来,道:“这第四具尸首和第二具尸首是相同的,手臂和双腿并非是一个人的。”
“喔?”知府大人觉得愕然:“怎么会这样,难不成是故意的?”
琉璃摇摇头,也不想出来其中的由头,转头望向白瑾泽,落落大方地问:“白学士怎么看?”
两具尸体眼睛上的血泪逐渐融化流在了脸颊上,看上去有些骇人,白瑾泽眉目幽幽的凝着,半晌,道:“故意或是不小心弄错白某不清楚,但是可以断定这些尸首死亡的时辰差不了多少,此人应该是将她们杀光后,选择一个地方一起抛尸,让我们发现自己拼凑,所以也不不敢保证他是否是故意的。”
“那凶手的目的是什么呢?”琉璃不禁有些疑惑:“为何非要杀官宦人家的女儿呢?而且还是京城之中的,看样子这个人不怕官宦查到他头上来。”
她的话让白瑾泽豁然开朗,缓缓蹲下,凝着琉璃的水眸,缓缓道:“也许杀人的人势力非凡,根本就不把这些小小的官宦放在眼底。”
“莫非是比他们权高位重的官宦作恶?”琉璃一个激灵道,白瑾泽幽幽的凝着她,琉璃又猜测:“莫非是是这些官宦买通了江湖杀手作恶?”
白瑾泽神秘的在江湖上叱咤多年,自然明白江湖上杀手的行事风格,他浅浅的摇头:“你见过哪个江湖杀手百般无聊的杀完人分尸再抛尸,让我们自己找着玩?”
琉璃敲敲自己的小脑袋,也对,唉,没想到破案是一个如此烧脑的活儿。
聪明一世的知府大人现在也被绕懵了,若真的是官宦动手的,那么案子更是难查啊,白瑾泽似乎看出来了他的难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知府不难当,当一个百姓心目中的好官才是真的难,世间如此之大,谁人都有,若是畏畏缩缩,怕这怕那,你不如直接向皇上请辞好了。”
“下官……”知府大人的脸有些挂不住了。
“君子犯法也要与庶民同罪。”白瑾泽声音清冷,话语却热血:“不管是多大的官宦都没有皇上大,天子脚下,犯法,就是死!”
字字铿锵,将知府大人心中闷住的热血召唤回来。
他殊不知,白瑾泽也是说给他的听的,将来也许会有另一层意思。
“白学士,老鸨遇害一事,下官还在查,就是没有什么头绪。”知府大人讪讪的说,眼神里还有一丝恐惧,当然这抹恐惧不是因为自己办事不利,而是因为他害怕府中有人在此起了毒害他之心。
眼尖的白瑾泽一眼穿透了他的心思,浅笑:“知府大人放心,那人暂且不会毒害你,你先安心办案子,待案子破了,那人便会自己露出狐狸尾巴了。”
“啊?”知府大人有些不解。
白瑾泽眸子深邃如冰泉,在心中暗暗呢喃:也许等不到案子破了,此人就会按捺不住了吧。
知府大人头脑渐渐明朗,躬身朝白瑾泽道:“白学士,下官这就派人查一查死者之间的关系,这些官宦之间的关系。”
“恩。”白瑾泽淡淡应着:“知府大人尽管放手去查,查案这事白某毕竟是门外汉。”
知府大人讪讪的笑。
“来人啊,将这两具尸首拉到地牢中跟那两具放在一起。”知府大人吩咐着府衙。
“是。”四个府衙将刀收起,大步前来,一人揪住一个白布的一端。
忽地,只听一声突兀的‘刺啦’一声,一个府衙没抓住白布,白布碎了,那府衙一慌,顺手抓起了那个尸首的衣裳,衣裳不耐抓也碎了。
“妈的。”府衙暗暗的叫骂了一声只觉得晦气,抬手去蹭手,谁知忽地尖叫起来:“啊!”
听及,众人纷纷望去。
一个死者从肩部道胸口前的衣裳全都碎了,琉璃和白瑾泽定睛一看,相互对视一眼,心头一紧,急忙上前:“快把她放下来。”
白布落在地上,一股子恶臭迅速升起,琉璃掩住难受感,指着那女子的胸口:“这儿怎么这么黑。”
“黑的?”白瑾泽只觉得不妙,也顾不得死者的尊严了,迅速的扯掉了女子胸前的大片衣裳。
“啊!”
“天那。”
“掏心了。”
胸口处黑洞洞的一个口,里面的心被人挖走了,干涸的血渍张牙舞爪的沾染在上面,看起来触目惊心。
若是夏天定会招来一些蛆虫。
白瑾泽热血一窜,直窜头顶,他清眸深深,绕到另一个尸首处,撕开衣裳,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样,这个女子的心脏也被人挖走了。
“太恐怖了,实在是太丧心病狂了!”琉璃踉跄了两步,手抚在眉心上:“多大的仇恨竟然如此对待她们。”
人,才是最恐怖的生物!
知府大人也惊愕不已,这一幕让那些年轻力壮的府衙们都接受不了,只觉得是不是鬼魂索命来了。
白瑾泽横眼扫着他们,让一个府衙提着走马灯打算道大牢内看看那些尸首是不是也是被人挖去了心脏。
“我也去。”琉璃紧随其后。
他蹙眉转身,琉璃的额头撞在了他硬邦邦的胸膛上,白瑾泽呛声冷语:“你去做什么。”
“我想看看。”琉璃诚实的说,仰头望着满脸冰碴的白瑾泽,她下意识的吞了云口水。
怎么还是跟一尊雕塑似的呢。
“你好好在上面呆着。”白瑾泽厉喝道,琉璃眼睛一亮,他还是关心自己的对不对,还沉浸在幻想中没有出来的她被白瑾泽后补的那句话泼的全身透心凉:“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大阿哥那边我也不好交代。”
说罢,他掀起了一阵风拂袖而去。
琉璃跺脚。
半个时辰后,白瑾泽面色沉重的回来,眉心一蹙,朝知府大人点点头:“被掏心了。”
“什么?”知府大人整张脸都黑了:“那人要心做什么?”
琉璃在藏书阁经常偷看一些关于神秘的民间传说书籍,她的脑海里忽地浮现出那一行行文字,脱口而出:“会不会想行巫蛊之术呢?”
“巫蛊?”知府大人是个胆子小的,当今的乾隆皇上最厌恶这些东西,他连忙上前:“四格格,此话不得乱说啊,要杀头的啊。”
这么严重!琉璃没想到,但是民间确实有许多人来利用巫蛊之术达成一些东西的。
难道不说出来,这些东西就可以就此掩埋了么?
琉璃‘噢’了一声,看着知府大人铁青的脸色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滚雪球的案子愈发的大,死者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儿,知府大人将他们全部唤来传话。
一般来说,女儿家理应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中三从四德才是,为何会被人杀害呢。
这是一个巨大的谜团!若是将这个原因弄明白了相信就会撕开一条线索的口子。
但是!连续审问了两三个时辰都没有什么突破。
这些官宦的确是伤心欲绝,也看不出来是装出来的,毕竟死了女儿,怎样也是自己的心头肉。
知府大人黯然伤神,杵着眉头,待他们离开后,他敲打着手指:“白学士你也听见了,他们……他们根本不说实话啊。”
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借口。
吏目府史一口咬定自己女儿在家中生了重病。
典薄则说带着女儿回乡祭祖的时候不小心把女儿弄丢了,从此再也寻不到。
太医院吏目则说女儿出门买绸缎的时候失踪了。
太常寺博士说女儿在祭拜佛寺的路上被人掳走了。
呵……这些理由表面上倒是行得通,但是女儿丢了后怎的没有一个人来府衙报官呢?非要等着人死了被发现了才来到府衙说明情况。
这实在是太不符合常理了。
白瑾泽只给出了一个结论:他们都在说谎!
“说谎?”琉璃张大嘴巴:“那些是他们的女儿么?他们难道不想报仇么?自己的女儿被凶手残害成这个样子居然还要说谎!”
泯灭的人性让琉璃觉得心凉,她们和自己的年纪差不多大,恰时一朵花开的好时候,却不想早早归西。
黄昏归来,空中的云卷儿镶嵌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府衙们掌了两盏灯,温暖柔和的灯芯将琉璃有些忧伤的脸照成了淡淡的橘色,她蝶翼的睫毛微抖。
白瑾泽不着痕迹的扫了她一眼,起身,颀长的身子如挺拔的树,笔直的长腿隐在长袍下,眉宇凛然,清眸熠熠,薄唇微动:“只能说明两点。”
“什么?”
“其一,他们对于女儿的失踪是知道的,也就是说他们在其中也许有说不出的‘苦衷’,或者是被人利用,被人胁迫了。”白瑾泽慢条斯理的说,头脑分明:“其二,他们和凶手有着不为人知的微妙的关系!”
若不是有着秘密,怎会瞒到现在。
现在不能打草惊蛇,白瑾泽和知府大人只好先让他们回去。
天色晚了,琉璃一日没进食,没喝水,面容有些憔悴,她掩着胸口伫立在府衙门口吹风。
涩涩的眸底一汪清水,抿紧了唇瓣儿,琉璃冻的打了个哆嗦,白瑾泽幽幽的来到她面前,声音清濯:“四格格,我们可以回去了。”
琉璃一晃神应了声。
稀疏的街道上,人烟稀少。
大红灯笼高高挂,曾经热闹的怡红院现在萧条,冷清。
皎洁的月光薄凉的如人心,琉璃和白瑾泽一前一后的走着,长长的影子映在地上,琉璃知道白瑾泽就在自己的身后,他寡淡的味道萦绕在她的鼻息间,侵蚀着她的心。
一些想赚碎银子的小贩们不肯离开,热汤面,小笼包,小米粥的叫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