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场外面,灵溪台上。
江封双手抓着身前栏杆,双眼直直看着突发大火的狩猎场。脚边,是摔碎的酒杯,些许酒渍溅到明黄的靴子上,晕染融开直至不见。
他身后,跪着不发一言的李甘。显然,他因为皇帝的震怒维持这个姿势有一段时间了。
江封突然看了一眼依旧站在栏栅边上纹丝未动的北牧邪,绷紧牙根看着身后的李甘,问:“怎么会失火的?”
“奴才从林地折返时,正好遇见王妃一行在讨论等会儿如何围猎,并不清楚事发经过……。”
江封一掌拍在栏杆上,喝道:“简季人呢?!”
“皇上!臣在。”
灵溪台下空地上,一道人影突然闪现,跪在地上,隐约可见他衣着狼狈慌乱。
“赶紧说下怎么回事。”看皇帝已经有震怒的前兆,一旁旗木当先出声催促底下的简季。暗里,也在祈祷王妃可不要出事才好。
王爷皇上之间的关系原本就很微妙,这会儿若是因为王妃而再度闹僵,可就不好了。可他又怎么知道,江封震怒的并不是此时的男儿情长,而是……邪儿有可能已经知道苏小川身上的秘密,正打算逼他从暗处出来采取行动!
一旁,苏柬神色慌张不亚于江封,可面上该有的担心一丝不少:“王爷,你届时该如何还老臣一个完好的女儿!”
“苏相严重,现在还不清楚事态,又怎能轻易断定本王的王妃有事?”
江封也在这时明白过来,面含痛色的看着北牧邪。动了动嘴却终是无法当着众人的面质问他是否已经知道他对苏小川的意图,所以故意让他安排在灵溪狩猎场……
他明明该想到这一层的,明明知道就算他荒颓六年也不会轻易屈服的。可私心里他还是认为他的邪儿已经变回初时的人了,可以让他宠着护着需要他的。而不是……与六年前一样,时刻想要逃离他,暗里丰满自己的羽翼追查皇姐和驸马死因的那个桀骜少年。
他明明是一国霸主,明明可以可以直接将他抹杀发配流放甚至不管不顾致死的。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为了能再次年轻再次拥有他而发疯的想要墨家的长生不死药时,他的邪儿却还是想着与他对抗!
综上述所有如疯如魔的猜疑,让江封在痛心疾首的同时也清醒了。但见他在与北牧邪的对视下,缓缓展颜:“看来王爷对自己的王妃很有信心?”
方才,简季已将突发大火的一幕和详情已细说与他。原本,看着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突发事件,可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这其中如何少得了这让他又爱又恨的侄儿一份!
“皇上过奖。臣只是相信小川能应付。且,臣相信,苏相冷静之后定然也是这么想的?”随着北牧邪话音一转,苏柬眼尾一抽,扯唇点头符合他的意思:“王爷说的极是,老臣心忧王妃心切,失了分寸,望皇上恕罪。”
“苏相此番也是情理之中,并无过错。还是等着前去接应的人怎么说罢……”。尾音未落,一只灰色海东青挥动翅膀划破长夜稳健停在栏杆上,眨着漆黑如墨的眼珠子看着面前的三人。
江封轻车熟路解下它羽翼下的竹信筒,取出一张细长的纸条,下一瞬便眯起了凌厉的鹰眼,看着北牧邪。
北牧邪坦然自若回视一眼,问道:“皇上随身亲卫怎么说?”
江封笑了笑,将字条交给身后的苏柬,又说道:“王妃和王府随身护卫与亲卫队失散,他们已经同前去接应的人自主往山林深处寻人去了。”
“多谢皇上。臣也该随他们一起去寻王妃……咳咳!”
江封情急,也不顾什么身份一把扶住蜷着身子咳嗽的人,面色凝重的将他扶到栏杆边的榻上坐着。
看他还要挣扎着起身,江封不禁有些气怒:“都这样了,你去不是给他们添乱么!”此情此景,原本还怪罪他让苏小川去狩猎的苏柬也是看准时机走上来,用另一套说辞劝着:“王爷,就听皇上的罢。王妃回来若是知道你这般,刚经历突然地一幕心里也肯定不好受的。”
“可是……”。
江封大袖一挥,不容辩解:“没什么可是!”又吩咐旗木,“将御医叫来。”
北牧邪不在强撑,有时候强迫自己显得病弱是真的会牵扯病因的,比如现在。
方才,自他看到海东青的那一瞬,便知道江封心下已经肯定他已知晓苏小川的事情。眼下,不过是知道江封不敢冒险开口,他才敢装傻充愣一回而已。
原本,准备返回山庄休息的皇后和云妃在半道得到消息,这会儿也正掉头往回赶。皇后虽然一直持着端庄镇定,可袖里的手却不觉紧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