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尚的脸上,堆着岁月的沧桑,面善地一笑,十分和蔼。
听着方才粗犷的男声,再抬头看看眼前的老头儿,冷沐真不由一怔。听着声音像是个中年男子,没想到已经这么老了?
“这位就是......智善大师?”冷沐真上下一打量,没底地问了一句。
宁蝾浅笑不语,静静地烤着兔子。
和尚依旧面善地笑着,不答地靠近丫头而坐,先向宁蝾笑了笑,“宁世子好大的胆子啊,奉香节一日吃素,你竟斗胆沾荤?”
原来奉香节要吃一日的素菜,冷沐真一怔。她跟着宁蝾,今日的早膳、午膳都沾了荤腥,一点不比平时的少,也没人管着。
果然宁蝾就是宁蝾,待遇就是比别人好。冷沐真心下一喜,哈哈,跟着宁蝾有肉吃!
宁蝾只是一个斜眼,语气平静,“大师既是来找大小姐的,就不必理会本世子了!”
这是让他不要多话吗?冷沐真佩服地一眼,跟这么个老长辈,也敢抬杠,果然狂妄得不止一点点啊!
智善不计较地一笑置之,回头看了看冷沐真,“大小姐方才说,给皇帝做菜,是不智不谋之举么?”
冷沐真轻应一声,作势一副深恶痛疾的样子,“给皇帝做菜,无非就是讨好皇帝。讨好皇帝,无非就是当面迎合、背地里另有一套,本小姐最讨厌那些阿谀奉承的人!”
没想到小小丫头,也有这样的觉悟。智善满意地笑着,眼中盈盈思绪,像是回忆着什么,“老衲也觉得阿谀奉承,没什么意思!”
说着,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六样菜,几乎吃得一点不剩,不由欣喜,“大小姐那么爱吃老衲做的菜?”
冷沐真不否地一点头,“大师做的菜十分爽口,我还没吃够,还有么?”
厨者,有人喜爱自己做的菜,就是天大的喜事。
智善也不例外,欣喜之间,不由失望地一摇头,“可惜了,老衲今年只做了这六样!”
只做了这六样?冷沐真听得一怔,随即不信地笑了笑,“大师说得玩笑话吧?难道送去千佛宝殿的菜,都不是你做的?”
智善意味深长地一笑,“大小姐果然聪慧!”
大师都这么奇怪吗?做菜只做六样,却告诉别人都是他做的。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吗?这不算说谎?
好似看出了丫头的心思,智善呵呵笑出了声儿,“正如大小姐所说,阿谀奉承之人表里不一,老衲自然不想做阿谀奉承的人。至于讨好皇帝,老衲也是深恶痛疾,和尚做得好好的,非要老衲做什么菜?
不过方丈有命,老衲也没办法。与其争辩,多一事倒不如少一事,反正也没人尝过老衲真正的手艺。遂每年让徒儿徒孙偷偷做好,送去厨房,就说是老衲做的。”
他遇到了知己般,用叙旧的口气,将事情说了一通。
冷沐真明白地一点头,“大师的徒儿、徒孙,都得到了大师的真传?”
智善笑着摇头,“老衲的厨艺,从来不传任何人。”
又是个古怪脾气!
冷沐真呵呵一笑,“原来历年的奉香菜,都不是大师真正的手艺。那今年,大师为何亲自动手,做了这六样菜?”
宫里人都以伴君踏春为荣,一则伴君说明得到了皇帝重视,二则不管在哪座皇寺落脚,都能尝到智善大师的手艺。
他们还都以此为荣,自以为尝到了智善大师的真正手艺,其实只是外人做的家常菜!
若她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只怕那些自以为是的皇亲贵胄,个个都要没面子收场了!
智善依旧一笑,老眼精明地一瞥宁蝾,“老衲平时并不出关,更不会让他人品到老衲的手艺。只是听说这次踏青,有宁世子跟随皇帝,便亲自做了六样小菜!”
原来是给宁蝾做的,乖乖,全叫她给吃了!
冷沐真难为情地一笑,指着盘子里的残羹剩菜,“既然是大师的一番好意,宁蝾,你就过来尝尝好了!”
瞥了剩菜一眼,宁蝾笑容一如平常的不羁,“我不必尝了!”
冷沐真疑惑地一眨眼,“为什么不必尝了?你嫌弃我的口水啊?”
听着她的调侃之语,智善不由仰天大笑,“小小年纪的女娃娃,出口竟然没羞没耻的,果然与老衲志同道合!老衲做这六样菜,并不是为了给宁世子试尝,而是故意将这六样混入其他菜中,看看宁世子辨不辨得出!”
什么无聊的游戏?听起来像是大学临近考试前,老师故意把重点混在所有知识点中,叫我们自己琢磨真正的重点......
智善笑罢,还意犹未尽地看向宁蝾,“百种佳肴,宁世子能从中选出老衲做的菜,说明老衲已经接近你的手艺了吧?”
宁蝾不否地一点头,“像之七八,不负我这个师父的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