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璐急速的跑过來,又担心又生气的问:“你一个人跑來赶什么,多危险。”
凌菲微微的道:“我不知道你们有沒有拿到你们想要的东西,跑來问问,家里的电话白天的时候坏掉了。”
小莲把凌菲请进屋,说:“我们约好的是铃响三声,但那铃声足足响了十下,我想着事情有变,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取消了行动。为此,我还被老曹狠狠批评了一顿。”
“还好你沒接电话,我的计划被陆地发现了,当时陆地也在场。”
小莲紧张的道:“那他有沒有为难你,”
凌菲摇摇头,“沒有,我什么都沒讲,他手中沒有证据。”
她望向曹璐,“听说你当站长了。”
曹璐低下头,双手插在裤兜里,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凌菲就那样看着他,看的泪眼婆娑。
小莲知趣的走开了,留下他们二人,凌菲继续问道:“你现在当站长了,做任何事比以前更方便了,即便我帮助你们找到地图,你也不会带我离开这的,对吗,”
“凌菲……”
凌菲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字据,塞到曹璐手里,“拿去做经费吧,反正我留着也沒有用。你不要为难自己了,我理解你,我知道你有信仰,我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罢了。现在我明白了,曹璐,我走了,再见。”
她转身走了,他沒有无谓的挽留她。
他们第一次相见,在北方的初夏,她穿着窄袖的翠绿色旗袍,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而如今。
劳劳燕子人千里,落落梨花雨一枝。
1978年的美国,圣诞节前夕,凌菲在郊外的别墅中整理账目,29岁的儿子隔水满头大汗的跑进來,手中拿着一封信,喊道:“妈妈,妈妈,有大陆來的信。”
凌菲摘下老花镜,笑着招呼他道:“慢点跑,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给我看看,是谁來的信,”
“你看,是外公写來的,是北方的外公,不是南方的。”
隔水伏在凌菲的肩上,双手环绕着她的脖子道:“妈,我想去台湾看看我爸。”
凌菲边拆信封边说:“等过了圣诞节你再去好不好,你哥哥又不在家,你舍得让妈妈一个人在家过圣诞节啊。”
隔水撒娇道:“妈妈就是偏心,你哪里是想让我陪你过节,分明是要我帮你看店,沒想到你设计的那些老土的破手帕这么受欢迎,都多少年了,生意还那么好,不可思议。”
“你这孩子,不靠妈妈的店賺钱,你吃的穿的用的从哪里來,这可是在美国,什么都贵。”
“哼,那哥哥吃的穿的用不是家里的钱啊,他现在又谈了女朋友,花钱的地方比我多多了。”‘
凌菲乐了,“那你也找个女朋友,妈妈舍的花钱,花的心里也高兴。”
她忽然愣住了,惊喜的问:“你刚说你哥哥有女朋友了,叫什么名字呀,家是哪的,在读书还是工作了,”
隔水忙捂住嘴巴,嘀咕着,“不小心又说漏了,妈,你真八卦。”
“妈妈就是八卦,快告诉我,不然午饭沒你的份。”
隔水白了她母亲一眼,“好吧,告诉你吧,那姑娘叫Ginkgo,是一个服装设计师,在巴黎读的大学。”
凌菲点点头,“是外国人,”
“不是,中国人,好像是南方人。”
“好好的中国人非要起外国人的名字,Ginkgo不就是银杏的意思吗,还不如叫银杏。”
隔水向他母亲竖起大拇指,“妈,你英文学的不错嘛,verygood,”
“你呀你,一副沒大沒小的样子,到了台湾你爸又要训你话。”
“要不是你非让我读博士,我哪会快三十岁了还在学校里晃荡,显得一点都不成熟,不过我到了台湾,曹璐叔叔会帮我说话的,我爸威风不起來,哈哈。”
凌菲的表情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语气变得温和,“也不知道你小树弟弟长成什么样了,你去之前提醒我准备些营养品,你给小树带去。”
隔水点点头,“妈,你说小莲婶婶和曹叔叔怎么四十多岁才结婚,害得小树天生营养不良。”
凌菲烦他,“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她想了想,若有所思的道:“等你哥哥结婚了,我们回趟大陆,看看你外公外婆,说起來,你的祖籍是江南。”
“你老翻旧账有意思么,动不动就说祖籍。”
“忘本的小混蛋,48年你父亲送我來美国,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带着你这个讨厌的家伙漂洋过海,当时你在我的肚子里一刻都不安宁,我还以为我会死在轮船上。”
“好啦,好啦,你说过几百上千遍了,我知道妈妈最辛苦了。可咱爸对你绝对是真爱啊,竭尽毕生的积蓄送你來美国,我觉得你们这样相隔两地,彼此相思,挺浪漫的。”
凌菲臊的打他,“一把年纪了还浪漫,你是不是闲的沒事,沒事的话,出去把草坪收拾一下,晚上圣诞树就送过來了。”
“我不,我也要看信。”
凌菲拿他沒办法,展开信纸,隔水一字一句的读着,读到那句,“林家已经被摘掉了右派的帽子,林家的少爷林梓慕从狱中出來后,重振家族生意……”
凌菲推着老花镜往信纸上凑,“你外公说什么,说谁从狱中放出來了,”
“是叫林梓慕,妈,他是谁啊,”
凌菲笑了起來,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是林梓慕,林梓慕,梓慕,”
“沒错,妈,是叫林梓慕,他到底谁啊,你这么激动。”
凌菲笑着捂住脸,两行泪水从指缝渗出來。
“妈,你到底怎么了,”
“沒什么,隔水,妈在想,我们终有一天会找到你沂铭舅舅的。”
她闭眼微笑,梦中的家乡,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