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才特意用了“似乎”两字。
阿不几乎是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头有些震然,为他那心细如发的观察力。外人皆以为她是凤无聂宠极爱极的心尖上的人,可只有她知道,他对她的守护,掺杂了多少算计与刻意,连她有时候都会搞不清楚,他对她说的话摆的表情,是真的还是做戏?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她在看见了那些圣旨后仍无动于衷的原因吧。
不动声色的将她脸上一瞬的迷茫怅然收在眼底,眸中微一缩,忽的就犹豫是不是要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全盘托出。
面前的女子,无疑是坚强独立的,与他所认识的任何女子都不同,她有自主的思想和判断,不依附任何人,倔强的只朝着自己既定的目标前进,好像从不曾为谁驻足停留,一路走得磕磕绊绊,竟让人看的、心疼?
这样一个女子……
这样、一个女子、么……
凤珏将飘远的思绪收回,认真凝视了她片刻,到了嘴边只化为一句,“凤无聂,没你想的那样简单。小心他。”
阿不笑了,嘴角拉开夸张的弧度,“从你嘴里听到这句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哪里听不出她的意思,凤珏心头一滞,“我纵使耍弄伎俩无数,可他凤无聂又光明正大到哪里?”
不待她答又自顾抢道:
“我事事处心积虑,也一直把凤无聂视为最棘手的劲敌,可他未必视我为对手。”说到此,他猝然一声低笑,脸上划过似怨似不甘却无可奈何的嘲弄,那个人高傲到目中无人,其心智又岂是常人能匹敌的?虽不想承认,可他的确有那样的资本。
一双眸睥着她,她脸上还未退散的嘲弄看得他不喜,忽的就压不住心里弥漫起的怒意。
“五皇妹暴毙,为什么送去的是他的人?围场狩猎混入多方杀手,他有向你解释么?是不是也认定是我指使的?他早知宛妃是我生母,为何迟迟等到现在才动手?”
阿不下意识的就要反驳,落月代嫁她可以归为阴质之体,可围场杀手那次呢?她只知由他全权负责,可事后是否查出主谋又是如何处理的她全然不知。按说,攸关她性命,他没有瞒她的理由,可过去那么久了,他为什么不说?
而且那日狩猎中途,被杀手追杀时,分明是待墨假扮他的,他去干什么了?
想起御花园宴上他故意借她身世对付宛妃,心就一紧,脑子乱糟糟的一团。以前有些理所当然的想法忽然就不确定起来,每次意外,每次遇险,她总是先入为主的将凤珏联系在一块,难道,真的想错了?
心有疑虑,只是面上,她还算镇定,只是微蹙了眉。
他不知道,与凤无聂之间,他们是相互合作的关系,但前提是,他不能隐瞒,而她在意也是这一点。利用可以,却决不能欺瞒,尤其还是在有关她性命的事上。
所以凤珏那些话,的的确确砸进了她心底。
“纵使他是狼,你又何尝不是虎?你敢说你不是多次欲致我于死地?你敢说五公主的死跟你无关?你敢说钟家小姐的药不是你下的?说起来,你那时应该是要对付我的吧,不过中途出了差错被素素误服。”
“是,你刚刚说的我都承认,可你知不知道我为何多次对你下杀手?”
“不就是因为凤无聂。”
“他是一方面,却不是最主要的。”他盯着她,眼神却变得有些诡异,“你知道他为何将国号改为青玄?”
阿不的眉头显然皱的更厉害了,不明白他为何突转了话题。
“青玄不定,天下不宁。传闻只有来自异世的天命之女会引领青玄帝统领整片青玄大陆。”
嗡——
脑中如有重锤砸过。
青玄?异世?天命之女?
她直觉的他是在一派胡言,死死审视了他晌久,想从上面找到丝毫的欺瞒,可他面上的郑重无一处不提醒着这一切的真实。
她从没听他说起过。
桌下的手已拽的发白,沉了声。
“你以为我会信?”
“是真是假,你找到空缘和尚一问便知。”
阿不沉默下去,其实他那一句异世已经扰乱了她的思绪,心里总有个声音叫喧着他说的是实话,只是负气般的不愿承认。
她是来自异世不假,可从不认为能和那些成天活在阴谋诡计下的古人想比,尤其,还是关乎国之命运的皇储之争。
凤无聂那样一个自负的人,也会听信这样的话?
“纵使他不信,可他不喜意外,尤其那还是空缘的话,那个和尚的预言从不曾落空过,所以作为计划外的天命之女,自然也要在他的控制内。”
凤珏心思剔透,只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困惑,看着她听完话已变得极差的脸色,紧抿的嘴角带着一丝倔强,终于落下一句足以击溃她心里防线的话。
“你还未出现,他就已经为你布好了局。你以为误落狼牙寨只是一场意外?”
在狼牙山乔装山贼,一方面等着天命之女的出现,一方面,也是为的将他在那边聚集的兵力一网打尽。一箭双雕,所有的一切都天衣无缝。
他是一只豹子,面对猎物,有足够的耐心与精力,其等待过程他不会有任何烦躁,注意着所有乃至微乎其微的细节,然后从容的欣赏着看猎物步步陷入他布置的陷阱,垂死挣扎。
心思细腻城府极深,你永远不要想着他会在什么时候开始谋划什么时候结束,而你也永远不知什么时候会成为他的猎物,不到最后一刻他自己揭牌,便永远不会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这份心机,凤珏暗叹,心里早已分不清对他是恨是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