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槐花来到南配房门口,看见门上上着锁,就朝正屋里喊:“婶儿,秀眉还没回来?”
“嗯。”屋子里响起一声沉闷的回应。
牛槐花站了会儿,看见了穆伟明,她显得有些羞涩,低了头走了出去,农村的女人们就是这样,不惯见生人的。
秀眉是谁?穆伟明在脑子里打了个问号。
第二天一早,穆伟明开门去刷牙,发现南配房的门竟然开了。
一个女人蹲在灶台边正在掏炉灰,炉灶里塌下来的烧残了的煤渣荡起一阵呛人的烟雾,那个女人一边掏,一边用手扇着荡起的灰尘。穆伟明看得出,那是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影,可惜遮灶台的石棉瓦挡着,看不到面部。
越是看不清,穆伟明就越想看清,他一直朝南配房那边望着,希望那个女人能回一下头。
忽然,那个女人真的回过了头,她是去水管子那边去接水做饭的。她一回头,看见了穆伟明,四目相对了一下,她很快就闪过了眼睛,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中午吃饭时,梁老歪坐在炕上,呼噜了一大口糊涂面条,说:“宝柱,明天你嫂子得去拔苗子,你去给你嫂子搭把手,她一个人也出不了太多工。”
宝柱还没吭声,老歪的老婆秋婆子便尖着嗓子说:“小柱子身子弱,大热天儿的,干不了那活儿,再说了,她不是挺能干的吗?还要人帮?”
“她一个女人家拖着俩孩子,哪干得了那么多?”
“干不了也得干,那是她的活儿,别人还有活儿呢。都是挣工分儿的,小柱子去给她干了,哪有工分儿分粮食?家里眼看就揭不开锅了,回头连窝头都吃不到了,还有那个闲工夫?”秋婆子抢白道。
不知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被秋婆子呛的不舒服,梁老歪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胸膛里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嗓子里呼噜呼噜的响,本来就通红的脸更红了,穆伟明感觉到他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梁老歪咳喘了半天,说不上话,给宝柱他嫂子干活的事儿就被搁浅了。
梁伟明听出了这个家庭里的不和谐,但作为一个外人,尤其是一个犯了错误的人,他不能打听人家的家事。
但是后来,呆的久了,从牛槐花,从二虎,还有别的人的嘴里,梁伟明断断续续的知道了秀眉的事。秀眉是宝柱的嫂子,就是那天早上他看见的那个女人,她的丈夫叫金水,是宝柱的大哥,但和宝柱是同父异母的。
很多事都是梁伟明从那个热情的牛槐花的嘴里知道的,牛槐花虽然第一次见到梁伟明时有些羞涩,但在一起干活时间长了,就慢慢熟了。她告诉梁伟明,她和秀眉的娘家在一个村儿,两个人是从小玩到大的,用现在的话讲,就是“闺蜜”。金水的娘早死了,秋婆子是梁老歪后来续娶的,嫁过来后,生了宝柱兄妹两个,宝柱的妹妹生下来就脑子有些“十不全”。秋婆子嫌弃金水,俗话说,有后妈就有后爹,金水的爹渐渐也有些不大待见金水,金水成年后,梁老歪就给他成了个家,让他分开单过,但还在一个院子里,媳妇就是李家沟的李秀眉。秀眉出身不好,从她祖爷爷开始,就是地主了,先开始是个小地主,她祖爷爷和太爷爷是俭省的人,从嘴巴里省下来买了地,置了房,做些小买卖,后来到她爷爷时就变成了大地主,他们家也到了最鼎盛的时期。她爹接手后,就到了解放了。俗话说,穷不过五代,富不过三代,那个时候,没人敢和他家结亲,尽管秀眉是出了名儿的美人儿,附近村子里的那些年轻小伙子没少惦记,可真到谈婚论嫁的正事儿上,谁也不敢上杆子,不为别的,就怕头上被扣上大帽子,因此,秀眉在别的同龄女孩子早就结婚生娃的年纪仍然待字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