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浅、浅!
他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色越发惨白,猛然起身,甚至都没听到白素素娇弱的一声低唤,几步奔过去,将正在为她做人工呼吸的姬千颜大力推了开来。
“包子!”
他扶着她上半身将她抱进怀中,清亮的眼底布满血丝,小心翼翼的将她脸上的水珠擦去。
姬千颜同样浑身湿透,面色冷峻的看他一眼。
包浅浅皱眉咳嗽着,一连咳出好几口水来,才迷迷糊糊的恢复了意识。
意识恢复的那一霎那,神经便被剧烈的疼痛侵袭了。
“不会是流产了吧?”
人群中,一声很轻很轻的嘀咕声响起后,周围的一切声音忽然都安静了下来。
像是慢镜头回放一般,陆念川的视线一点,一点,一点的从她的脸滑到她的小腹处。
直到那晕染了粉色晚礼服的猩红映入他眼底。
殷红的血水正顺着包浅浅下身汩汩流出,蛇一般的蜿蜒曲折,顺着瓷砖一点点的滑入水池中……
姬千颜率先回过神来,面色铁青的从他怀中抱起痛的闷哼不止的包浅浅,疾奔而去。
“念川……”
白素素轻飘飘的靠过去,柔声唤他:“我们先回家吧,浑身都湿透了,好冷哦”
陆念川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动也不动的半跪在那里。
如同一座不动的雕塑一般。
你叫刘小帅是不是啊?
长的真不错,又帅又有气质,一看将来就是个大帅哥。
我以后再生个女儿,给你做老婆好不好啊?
我以后再生个女儿,给你做老婆好不好啊……我以后再生个女儿,给你做老婆好不好啊……给你做老婆好不好啊……好不好啊……
包浅浅当初调侃刘小帅时说出的这番话,其实陆念川并没有听进去,他当时刚刚得知了包妈妈快要撑不过去了的消息,满心烦躁,根本没有仔细去听她们在聊什么。
可这会儿,她说的话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魔音穿脑一般的,一遍一遍回荡……
或许,这个孩子就是他们的女儿……
如果刚刚他救起的人是包浅浅,或许他们的这个孩子就不会流掉了……
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原谅他呢?
这几个月来,他在病痛中绞尽脑汁的想。
却没料到,能够让她原谅他的理由已经到来了,却又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
“陆念川,你会遭报应的!”
“念川,求求你不要对我这么残忍,我爱你,我爱你爱到可以为你去死,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陆念川,你这个魔鬼!你这么折磨我,难道就不怕有一天,也会有个人来折磨你么?”
“额……”
曾经被他不屑一顾的凄厉诅咒,一一应验……
他遭报应了……他遭报应了……
他抬手捂着脸,低低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忽然急速的咳嗽了起来,伴着一口接一口的鲜血……
“念川!”白素素惊恐的瞪大眼,白嫩的双手捂住他的嘴,想要止住从他喉中不断溢出的鲜血。
可是没用,他像是要就此将全身的血液全部呕干净一样,大口大口的血液源源不断的从他口中溢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与地上包浅浅残留下来的血汇聚在一起,蜿蜒流向水池……
“念川……”
白素素满手的鲜血,无助的大哭了起来:“念川你不要吓我……念川……”
“快,送陆先生去医院!”大亨连忙指挥着身后的人。
周围的人像是这才回神一样,终于动作了起来,手忙脚乱的将陆念川背起来送上车……
医院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入目处,同样都是纤尘不染的白,只是味道不太好闻。
这里充斥着消毒药水的味道,还有……死亡的气息。
一墙之隔,包浅浅住在东边的病房,陆念川住在西边的病房。
再豪华的病房不过只是一点装饰而已,无法让久病的人痊愈,也无法留住痊愈的人。
风轻寒生平第一次这样低声下气的乞求一个人:“他不行了,去看他一眼吧,他在等你。”
包浅浅躺在病床上,无言拒绝。
秋风乍起,窗外的梧桐树叶不知不觉间已经发黄干枯,在瑟瑟秋风中挣扎徘徊良久,终究是无力的落下。
“你父亲我会安排他回去的。”
风轻寒想到陆念川此时此刻的模样,心中于心不忍,终于做出让步:“只要你过去看他一眼,说一句你原谅他了,我保证会在三日之内把你父亲完好无损的还给你。”
包浅浅仍旧安静的躺在病床上,长而浓密的眼睫毛动也不动,像是已经沉睡过去。
风轻寒面色一片惨淡,声音都带了几丝颤抖:“包浅浅,算我求你了好吗?过去看他一眼,一眼就好!”
挂在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一点点的,为那个男人做着最后的倒计时。
包浅浅终于睁开眼,静静看了会儿天花板,半晌,失血的唇瓣微微动了动:“好,我去见他。”
风轻寒终于松了口气,倾身要扶她,被她推开。
陆念川的病房比她的还要安静一些。
再仔细听一听,甚至能依稀感觉到死神正在缓缓靠近的脚步声。
他半靠在床头,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已经看出了几分油尽灯枯的兆头。
但看着她的眸子却仍旧水洗过一般,清澈,明亮。
好像那日美国加州纯净无暇的天空一般纯粹。
“听说你要见我?”她看着他,眸光冷漠的没有一丝温度。
陆念川没说话,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
包浅浅敛眉,也不拒绝,慢慢在他指定的地方坐了下来。
被褥微微下陷,寂静的病房中,能清楚的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陆念川凝眉,细细的,一点点的看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最后忽然轻笑一声:“包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学过绘画?”
包浅浅没说话,神色冷淡的看着前方。
陆念川轻笑,一手撑着床铺努力矫正了一下坐姿,随即从旁边拿过画质来,细细的将铅笔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