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着到底是谁借此生事时,蓦然又感觉到眼前陆森毅的气息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较之更为高大的身影,横在她的面前,看身形似乎是一个男人。
难不成是冲她来的?景黎瞪大了眼睛,好半晌才站稳了身子,对着那个看不分明的黑影战战兢兢地问道,“你是谁?”
眼前的人并没有说话,身体也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如果不是她离他的距离太近,以至于可以在黑暗中捕捉他轻微的呼吸声,差些就以为是鬼或传说中的僵尸。
不知道为什么,纵使眼前的人始终不发一语,景黎却莫名放下了几分心中的恐惧,转而抬起眼来,看着黑暗中他模糊得根本辨认不清的轮廓,稍稍迟疑了一会,在包厢里一片尖叫声中轻声问道,“是你吗?”
所以,她这些天来感受到的那道目光,不是陆森毅,其实是他一直在暗处观察着自己?
然而无论她如何问话,他依旧不说话。眼前的男人离得她那样近,她几乎都可以嗅到他微张的唇里散发出的馥郁酒香,带着迷醉的味道,让人不知不觉沉溺其中。
她看不到眼前的场景,却能感受到他在低眼看她。虽然无论如何见不到他的样子,但是却有种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身侧,不是香水味,也不是酒味,而是那种无形的感觉。就是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却无端端的让她放松下僵直了许久的身子,感到几许妥帖之意,仿佛是在见一个老熟人一般。
人的模样可以改变,身材可以改变,甚至声音也可以改变,唯独身上的那股气息,是让人熟悉了就再也改动不了的。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无论经过千般万般的伪饰,她依旧可以认出他来。
半晌,他那高大的身形终于一动,却是微微倾下身来,伸开双臂搂住了她,越来越紧,似乎是要这样真实感受到她的存在一般。
突如其来的拥抱引得景黎一愣,然而到底是没有挣扎开来,心甘情愿沉溺在黑暗中仅存的温暖之中。半晌,她微微抬起双手,摸索着着攀上了他的腰,转而顺从地将一张小脸埋在了他的臂弯里,贪婪地嗅着他衣服上的酒香味,闭上了眼睛,似乎还能感受到他藏匿在衣服下的心跳声,无不让她觉得安心。
或许是因为黑暗的缘故,仗着别人看不到自己的软弱,就让人的一切都无所遁形。景黎吸了吸鼻子,这些天来在心底积攒下来的所有委屈一时间如洪水决堤般爆发,所有伪装的坚强和冷静也被这样熟悉的一个拥抱被击溃得无形。她将脑袋埋得更深了一些,忍不住以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音量低低地哽咽出声,“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
感觉到他的身子猛然一滞,似乎是有些惊讶,然而却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收拢了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当做是默许了她的猜测。
真是狡猾,明明知道她有夜盲症,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才来找她,分明是想让她难受。景黎不甘心地抽出手来,想要摸摸他的五官,然而刚抬起手来,他却是知道她下一步动作一般,马上按住了她的手肘,不让她到处乱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只不过是短短几分钟,又像是几个小时,眼前的人终于放开了她。景黎还没来得及出言挽留,他已经大步离去。她下意识地想跟随着他的脚步追上去,然而包厢在黑暗中显得太过宽阔,不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她刚要行动,就被一个因惊恐而在包厢中冲撞的女人撞倒,手背也不知道被谁的细跟高跟鞋踩了一脚,先前还不觉得如何,等反应过来后,才顿觉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景黎疼得呲牙咧嘴,想要重新站起来,然而却已经没有多大力气,干脆蜷缩着身子,捂着破皮了的手坐在了原地,等待着包厢重新亮灯,却又控制不住自己,四处张望着,总期盼着再发现那个身影,然而却只能看到各种晃动的人影,或胖或瘦,或高或矮,甚至还穿插着陆森毅模模糊糊的声音,似乎在骂什么“狼心狗肺的王八蛋”,就是再也寻不到他的音迹,连此前感受到的那道目光都没有了。
难不成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景黎猛地摇了摇头,抱着脑袋,始终不愿往这方面想。她不愿相信刚才接受到的那些温暖都是她自己主观臆断的产物,她从来没有一个时刻如此迫不及待地找到他,想要证明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
正当她兀自纠结猜疑的时候,只感觉眼前一闪,包厢里的电源终于被重新连上。
突如其来的光亮太过刺眼,以至于她眯着眼睛许久,才习惯重新回复的明亮世界,缓缓地站了起来,张望了一下四周。虽然眼前的一切清明起来,然而她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无论如何也寻不到归属感。
陆森毅正站在一侧,细看就能发现嘴角破损,虽然已经被擦拭去,然而却还残余着几许淡淡的血痕,眼圈也有几分淤血,暂时还不算鲜明,显然刚才听到拳脚之争他没有落着好去处。他面上依旧笑着,然而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分笑容是前所未有的勉强,似乎是狠狠挤出来的一般,“好了,刚才不过是一场玩笑,吓着你们了吧?”
那些舞娘刚才光顾着惊叫了,也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情况,此时见他这么说,也就没有怀疑,一个个围绕着陆森毅指指戳戳地娇嗔起来,吵着闹着要他赔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