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雪青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大大震撼。
何爷爷也是如此,良久之后,他深深叹息一声:“可惜了这孩子。”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雪青啊,明天咱们去看看他吧。且不说你们好过一场,就凭他爷爷他爸跟咱们家的交情,咱们也得去看看。”
“好的爷爷。”何雪青机械地回答。
何雪青和爷爷跟于爷爷他们一起去医院看沈肃端。
本来白冰也要来的,因为怕有意外,被她婆婆拦下了。因为沈肃端是精神病人,旁边有一男一女两个护士陪同。江晓蓉不在,沈千源说她去看医院看江婉了。
沈肃端身穿蓝色条纹病号服,呆呆地坐在病床。护士说他几乎不开口说话,对什么都没有兴趣,食欲减少,整天整天地坐在那儿发呆,受到刺激还狂躁且伴有暴力行为。
众人默默地看着一言不发地病人,只能默默地叹息。谁也想到那个彬彬有礼的有为青年,竟会一夕之间变成这副模样?
探视时间很快到了,他们一起离开了医院。
沈家出了这样的大事,沈千源自然担负起了照料沈肃端的责任,两人见面的次数逐渐少。
就算见面,两人也绕不开沈肃端。
何雪青问:“大夫说他有恢复的希望吗?”
“有是有,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护士说他还有自杀倾向。”
自杀倾向?何雪青吓了一跳。
“我们该怎么帮他?”
何雪青喃喃自语。
沈千源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别过目光:“以后肯定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机会很快就来了。”
沈千源之后一直替沈肃端奔波。
何雪青一直在家陪伴爷爷。
一天上午,爷爷到小区里找于爷爷他们下棋去了。何雪青一个人在家。
她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爷爷或是沈千源回来了,赶紧跑过去开门。
她没料到来的人却是江晓蓉。
何雪青看到她不由得暗暗吃惊,短短半年没见而已,她仿佛老了二十岁似的,面容清瘦,头发斑白,神色疲倦忧郁,额角上还有一道伤痕。
江晓蓉勉强笑笑:“雪青,我可以进来吗?”
何雪青这才反应过来,忙客气地说道:“阿姨请进。”
江晓蓉慢慢地进了屋,何雪青请她坐下,随手倒了一杯热茶放到她面前。
江晓蓉端起茶杯沉吟不语,似在酝酿着什么。
何雪青为了打破这难堪的沉默,便随口问:“江婉的伤势怎么样了?”
“已经脱离了危险,我请了护工照顾她。”
“人没事就好。”
何雪青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雪青,对不起。”江晓蓉看着茶杯,语调缓慢低沉。
何雪青心中五味杂陈,她扯扯嘴角:“阿姨,这事已经过去了。”
“不,它没有过去。”她的声音悲戚而又充满自责:“我的报应来了。”
何雪青动了动唇,想安慰她又不知说什么好。
江晓蓉停顿了一会儿,声音飘渺恍惚:“我曾经以为,在教养孩子方面,整个厂区都没有哪个母亲比我更用心。我对肃端投入了全部的精力,他是我的精神支柱和生命价值,可是我万万没料到,我的母爱竟成了沉重的负担,心里医生说得对,我这份母爱表面上是无私奉献,实际上里面装的是控制欲、占有欲和功利心。我是一个拿爱当武器的妈妈,是一个披着妈妈皮囊的杀手。我不但害了我的儿子,还害了我的侄女。”
江晓蓉说着说着,突然情难自禁地抽泣起来。何雪青一边安慰一边抽了几张面巾纸递了过去。
江晓蓉接过纸巾,慢慢地拭了拭了眼泪,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平静下来。
她继续回忆:“你们临行前的那个晚上,我怎么跟他讲道理、恳求都没用,他铁了心要逃离我。我当时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二十九年了,从国内到国外,他从没离开过我的身边。我当时把怨气全撒在你身上,我觉得是你抢走了我的儿子。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知道你的性格,如果你们结了婚,他只会离我越来越远。所以、所以我就做了那件事……”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愧和窘迫。呼吸也逐渐紊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