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跟秦思锐约好的那天下午,顾行歌趁着每日短暂的“放风”时间去给蛋饺买罐头,结果一进楼道就看见秦思锐站在门口等她。
男人看见顾行歌,立刻把烟掐了,抬起头露出一个无比温柔的笑容:“你去哪儿了?”
顾行歌脚步顿了一下,这句话听得她极不舒服,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在黑灯瞎火的屋子里抽着烟,然后在她跟朋友聚会后,推门进来的瞬间站起来,揉着眼睛,拖着略带睡意的声音问:“你去哪儿了?”
她突然失去了回答秦思锐的兴致,一声不吭地掏出钥匙开门。
秦思锐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冷遇,毫不在意地凑上来:“怎么了,很累?”
他自觉地跟在顾行歌后面进了房门,所幸顾行歌一把年纪了也傲娇不起来,没有把人拍在门外的习惯。
就在顾行歌脱下外套时,秦思锐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胳膊,眉头锁起来:“怎么回事?这几天不是叶锦言都在照顾你?谁伤的你?”
顾行歌叹了口气,决定不那么迂回,直抒胸臆地用语言表达自己的需求:“还是车祸时的擦伤,有点深,在加上我昨天洗澡的时候没注意,碰到水了。消个毒就行,锐哥你……先出去一下行吗?”
“我看看。”秦思锐不由分说地拉住她,小心地拨开她胳膊上缠着绷带。
过近的距离让顾行歌猛然僵硬了,皱皱眉,按着秦思锐的肩把他推开。
她也不避讳秦思锐了,就一圈一圈地解下了绷带,拿起棉签沾着酒精面无表情地擦,低低地说:“抱歉锐哥,还是我自己来比较好,别人帮我上药我不习惯,那件事你是知道的。”
“你……你、你没伤着什么是吧?”秦思锐的声音闷闷的,居然还有点结巴。
顾行歌想了想,这可要比自己那次伤了腿要当瘸子好太多了:“没事。”
“哦,那就好。”这心思瞬息之间能百变的人突然没了词,汉语说了那么多年,竟然憋不出一句长一点的完整话。
秦思锐突然移开目光,游移着四处乱飘,好像顾行歌家重新装修过了似的。
酒精棉和被擦伤的皮肤,因为消瘦而突出的锁骨,隐隐的能看出并不明显但是线条流畅的曲线……秦思锐觉得再不逃掉,鼻子会出些比较丢人的小问题,可是脚步偏偏像是黏在了地板上一样,只听得到自己的脑动脉跳动的声音,思考能力刹那间被轰炸到了平流层以外。
嗯,有的时候,年轻人的火力总是要旺一些。
这算什么?顾行歌根本就只是把他当做哥哥来对待……
秦思锐心里涌上无穷大的挫败感。
代沟的影响是巨大的,顾行歌现在是无法理解为情而困的秦思锐。从医院出来之后,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颜清和的事情,脑子里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过那些已经被她刻意淡忘的场景,关于他们两个的过去,和那些居心不良的故交们。
颜清和并不是完人,这一点顾行歌比谁都清楚,他是个永远站在高处的人,别人可以瞻仰,可以愤恨,可是难以超越、甚至企及。而颜清和自己,也太习惯这样的位置。
可是颜清和太理智,无比清楚自己的性格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他跟顾行歌说起过,总会有那么一天他真的习惯自忖为神,再也不会想到这样登峰造极的自己有一天也会从云间摔落下来。
要是摔下来的时候死了也就罢了,可是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他的余生或许就只剩下这么一件事情,那就是重新压制住那个让他摔下来的人或事,找回他神话一样的路。
这个男人永远都这么任性,他觉得人生是一盘可以悔的棋,只要全部的棋子各就各位。
顾行歌不知道现在这个结局对他来说是不是最好的,因为这个病,颜清和永远不会从神坛上摔下来,永远是众人口中的神话,再没有什么能够打败他。
可是,以死亡坐注脚的神话,真的是颜清和想要的结局吗……
顾行歌的手腕突然被人攥住,思路戛然而止。秦思锐不知道什么时候单膝跪在沙发上,夺过她的棉签,微微压住她的肩膀:“你干什么?本来不重的一点口子,都被你压出血来了。”
顾行歌愣愣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着酒精擦拭自己的伤口,男人的眼神特别专注,就像对待一件极宝贵的东西,下手很轻,好像唯恐弄疼了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