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歌!”
“是啊,我也觉得他挺死得其所的,”她轻描淡写地说,把一缕清汤挂面一样毫无雕琢的头发塞到耳后,“起码黄泉路上还有个国债期货陪着他一起呢,说不定过些年,他们俩还能一起投个胎。”
姜海听了一会,感觉这两个人说的都是人话,可是组合到一起,却不知道为什么,让人觉得很费解。
姜海一直是个做实业的人,而直到现在他才开始意识到,顾行歌和晏盛平口中说的“炒股”,跟他以及他的朋友干的并不是一种事,起码他只听说“红的是涨,绿的是跌,红了就赚钱,绿了就赔钱”,没听说过还有谁“坐庄”。
他想,股票不是只能买和卖么?什么叫“做”一支股票?
姜海想象不出来,于是隐约明白了点。
这就好比同样是玩电脑,上“学计算机专业”的人和开电脑扫雷空当接龙的人,做的其实是不一样的事,同样是炒股,专门在什么证券里工作的人,和每天对着电视关心红还是绿的他们,做的也是不一样的事。
服务员已经开始准备上菜了,正端着盘子走过来,一看他站在门外不进去,顿时立正了,眨巴着眼看看他,又看看雅间的门,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出来了。
他一进门,顾行歌就停止了刚才的话题,晏盛平大大咧咧地指挥着服务员上菜,殷勤地让这个让那个。
过了没多大一会功夫,姜海的助理就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过来了。三个人不大像话,连酒席都凑不满,又来了三个,气氛就立刻热络了起来。
尤其是带过来的这姑娘,叫穆雨,顾行歌也见过,也是个助理,二十多岁,打扮得挺像那么回事,往那一坐,敬这个让那个,一刻不带消停,简直是专门练出来地技能,一会就把气氛炒热了。
晏盛平冷眼旁观,发现顾行歌跟她还真是挺强烈的对比。顾行歌因为工作的原因,基本素面朝天,一条牛仔裤一件随便挽起袖子的衬衫,坐穆雨旁边,看起来就像是个来蹭饭的大学生。别人不问她,她就不会主动开口,但是开口就不露怯,一旦需要她反应,她会反应得很得体,而且非常会避重就轻。
那种游刃有余、漫不经心的气场,以及敷衍又不叫人感觉到的本事——姜海的助理突然有种错觉,好像那坐着的不是个细胳膊细腿的姑娘,是个传说中高上高下,来去无踪的隐士高人似的。
“你就打算这么过下去了?”晏盛平突然开口问顾行歌,顾行歌一愣,没反应过来,晏盛平就接着补充了一句,“行了你别瞒我了,我能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顾行歌低垂下眼帘,看着碗里的那一筷子土豆丝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那我还能怎么样?”
“我也不是挑拨也不是怎么样,”晏盛平喝了一口茶之后认真地看着顾行歌,“跟我回深圳,你的舞台不应该是这里,你值得更好的,任何意义上的。”
姜海也皱起了眉头,这个话里话外的意思太过明显了,什么叫做任何意义上的?
“卫师兄,我和你不一样,”顾行歌终于也抬起了头直视着晏盛平,“你一直在追逐着对你来说是更好的东西,可是这个是你永远也得不到的,因为你总会看到比你手上更好的东西,而你永远也会抛弃手上的现有的。”
顾行歌略微偏了偏头,脸上带着天真的疑惑:“可是师兄,你有没有想过,这么下去,总有一天你会失去一切,一无所有?”
整个饭桌上一下子静了下来,可晏盛平却仿佛没有意识到气氛的变化一样,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慢慢地说:“所以我想要的,就一定要拿到手里,无论是人还是物……或者是权利。”
“哦,”顾行歌低头吃了口菜,漫不经心地继续说,“这么看来,我跟你三观明显不同,你就不觉得交流的很累吗?”
“你别跟我扯什么有的没的,”晏盛平今天似乎一定要问出个究竟来,“就问你一句话,跟不跟我回深圳。”
顾行歌叹了口气,终于放下了筷子,抬起头直视晏盛平:“抱歉,我在帝城都结了婚有了家了,没有什么必要跟你来深圳。”
“好,好得很。”晏盛平笑了起来,声音阴沉沉地,听得姜海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冷,“顾行歌,你别后悔你今天的这个决定,回头你来求我的时候……别忘了今天你是怎么跟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