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我知道,不过就为了那么一件小事,你……”
顾行歌的笑容渐渐扩大,竟然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她声音不大,肩膀却剧烈地抖动着:“我记恨他……我记恨他?哈哈,你越来越……越来越幽默了,我记恨他?”她本来就不宽的肩膀,在这么形似疯癫的笑声里微微蜷缩起来,显得更单薄了些。这向来在在外人面前懂得掩饰自己,看起来嬉笑怒骂、态度平和的人,因为韩思远这么淡淡的一问,突然就崩溃了。
这么长时间了,这么长时间了。
顾行歌狠狠地抹了一把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好像总是蒙着一层温润的膜似的瞳孔,此时锐利冷酷得吓人,她仅仅是看着韩思远,便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寒意。
“就为了那么一件小事……韩思远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一句话,我现在就直接弄死你都有可能?”
韩思远看到她这个样子,立刻就知道自己触到了她的逆鳞,连忙补救:“是我的错,我原本以为……”
“没什么原本以为,这件事情是谁的错,天知地知,晏盛平知我知,我现在不跟他计较,那是我不想脏了手,”顾行歌脸上带着森然冷意,完全跟平时的她判若两人,“但是别人要是来指手画脚,呵。”
最后一声短促的轻笑,听得韩思远心里有点儿发毛。
“我不明白,”沉默了一会,韩思远低低地问出来,“我先前很好奇你们两个,不,还要在加上一个唐清远,你们三个之间的事情,但是现在想想,也许不知道才是最合适我的路。”
顾行歌静静地垂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在晦暗的灯光下,有了那么几分眉目如画的感觉,连她的呼吸声都仿佛轻得听不见。
“行了,别说了。”顾行歌轻轻地喝止他,表情渐渐柔软了下去,有那么一点无奈,又有那么一点追忆着什么似的怅惘,她摇摇头,“别再提了,我现在也许可以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可不代表我能够接受那一切。”
韩思远从兜里摸出一根烟,低着头点上,黑暗中微弱的火光下,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乌黑的眼眸盯着指尖的烟,没吱声。
不得不说,和这些人在一起的感觉很累,但是刺激,恩怨情仇、勾心斗角、生死自求……并且这能给他带来无法言说的成就感。
他迷这样的感觉,也迷这样的身份——这样和他那后来窝窝囊囊的父亲完全不同的身份,他好像潜意识里就渴望着这样的颠覆一般。
“他今天不跟晏盛平一般见识,但是你想没想过……”
“他不是跟晏盛平叫板,那个什么紫玫瑰也看得出来。”顾行歌打断他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没什么语气的话音里有点冷,“他不信晏盛平,更不信唐清远,他谁都不信。这老东西滑不溜手,今天他能把唐清远卖了,一回头他也能把晏盛平卖了。”
韩思远顿了顿,深深地抽了几口烟。
“那你是……”
“我说韩思远,你还不明白这人么?要是不给他看见点出乎意料的东西,他如果今天见了你,回去就会去物色下一个随捡随抛的傀儡。”顾行歌冷笑一声打断他,“老哈巴狗给个骨头就跟你跑,没油水就咬你一口……”
那个人借警告唐清远来拉拢晏盛平,这算是什么意思?表面上看赏识他,捧上个天大的便宜让他捞,自愿叫他渔翁得利,实际上……是在出示自己的实力。
是某种类似于示威的宣布——不需要他晏盛平,唐清远也不是对手。
晏盛平并不是完全忠于他,在这样半依附似的合作关系里,叫晏盛平看到自己这样的实力,那是不希望自己朝三暮四么?
有这样的城府心机和能力,却又能不动声色地隐藏那么久,如果能选择的话,顾行歌也不愿意跟他为敌,甚至也不想扯上关系,可是有句话说的好,不过是世事无常罢了。
韩思远愣了愣,脸色变幻了好几次,幸亏车上暗,别人瞧不出来。安静了一会,这才低声道:“看样子,你是打算跟他咬到底了?”
“不是我要跟他咬到底,是他不想让我查过去的事情,”顾行歌吐出口浊气来,车里开着空调,让人无端地觉得心里烦躁,“那就没办法了,我活着,就是为了这个。”
“我原来一直以为,你跟晏盛平之间,是他对你手下留情。今天我才明白,幸亏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先准备跟你结盟,否则我可能死都死不明白。”韩思远感慨道,“希望我们合作愉快,顾行歌。”
“那行,也就这样吧。”听了他这句话,顾行歌笑了一下,转头打量了下车窗外的街道,“给我送回警局然后停个车吧,幸好还不算耽误的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