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故意刺激她一样,叶锦轩摇摇头,又一次提起夏箐攸:“顾行歌,在这方面我说你不如夏箐攸。我知道你有他的资料,可是那上面除了名字和性别其他都是假的,你知道他是个混血儿吗?你知道他的父亲是个德国人吗?他的父亲出身黑道,头脑厉害的就连我都要自愧不如,他的儿子又是什么样的人?比起你自己来……恐怕也没什么差距吧?还有他那情人……啧,真是能干,这样的人,连我都要羡慕。”
顾行歌没做声,静静地等着他说。
即便顾行歌知道这是个很不对劲的情况,她需要信息,各种各样的信息,不可能仅仅因为这个就让自己陷入被动。
“宫飞寂年纪不小了,也曾经年轻过,”叶锦轩慢条斯理地说,有点像是说评书的,“他年轻的时候和晏盛平有点像,当然,没那个男人那么偏激,晏盛平因为出身的问题,对我们这些人是打心眼里憎恨,可是他也有野心,想向所有人证明自己。那时候我们两个联手,打算把一个人拉下来,”叶锦轩顿了顿,看着顾行歌,耐心地解释,“到底是谁,我想你心里大概有个猜测,但是我告诉你,这个计划,跟你的哥哥有很大关系。”
“然后?”
“所以我们一拍即合,我给他他想要的,反之亦然,”叶锦轩这时做了个动作,他把自己的兜帽重新拉上,双手缩回宽大的衣服里,声音轻得好像一吹就消散了,“可惜了……可惜前一段日子以后,他突然不想和我再合作下去,我一直没想通这是为什么。顾行歌,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别拖延时间,想让我打死他么?”
“啧,你这姑娘,真是——你说他不合作也就不合作了,买卖不成仁义在,我还能难为他吗?谁知道,这男人一个没想开,居然把跟我有关系的部分的消息送给了叶锦言,即便是掩盖了我的身份,迟早有一天,我那个弟弟也是要知道的。”叶锦轩好像很惋惜似的,“给也就给了,反正我一个人也不是不行,可是我不甘心啊,凭什么我做了那么多,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顾行歌的喉咙有点发干。
“你可以闭嘴了。”顾行歌低低地说,她心里忽然有什么东西,好像急切地想要冲出来一样,压在里面堵得难受。
这样一个男人……
“你可以……闭嘴了。”顾行歌攥起来缩在衣袖里的手有些抖,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再问你,为什么唐清远和季默言会接到你送给他们的礼物?”
叶锦轩沉默。
“说、话。”
“顾行歌,我很抱歉,虽然你今天做得极漂亮,作为奖励……我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他说,这时挂在房间里的那个大钟突然响起来,各种报时的声音此起彼伏,所有人悚然一惊。
“但是你也只能知道这些了,因为下次见面,”叶锦轩突然狠狠地笑了起来,“那就是在地狱了。”
“地狱?那种地方我并不想去。”可顾行歌却只是轻松地耸了耸肩,似乎知道叶锦轩到底想做什么一样,在那些钟声中,她平静的有些反常,“你难道真的以为,我来之前,什么准备都没做?”
盛洪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低着头,目光有些茫然,好像苦苦思量着什么,又好像脑子空空一片,什么都容纳不下了。
他在记忆中细细地描摹着这个站在最前面的女孩子的全部,他以为她不过是因为过去的那些经历才会有这样的手段,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所身处的复杂世界,是他怎么也无法涉足的地方。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中的人。
真相,就是掩藏在层层看似险恶迷茫的纷繁复杂后边,那个能一下子戳中人心的东西。
那么他呢?他的选择究竟是不是对的,这样的一场赌,究竟是赢?还是全盘皆输?
时间太快,而孩子们长大得太慢,追悔之所以被称为追悔,是因为这个词跳出来的时候,就意味着任何事情都来不及了。盛洪不知道自己心里涌起的是什么样的感受,他茫然得就像个游离于自己意识之外的人。
可是他还能怎么样,这个选择已经做了,他只能相信自己的这个选择,相信那个人的判断是正确的,相信那个人,能赢下这一局。
“你说的这么信誓旦旦,”叶锦轩还是笑,似乎已经看到了顾行歌的死期,“可是就算是耶稣,也因为犹大而被出卖……你说是吧,犹大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