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猎寒风里,只穿了一件艳红色芭蕾舞裙的女子侧身而立,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臂漫不经心地枕着栏杆,手指无聊地绕圈圈,幽暗的光线下,白皙的肌肤有暗光流动,熠熠生辉。
她长睫低垂,表情慵懒地往阳台下方看,霓虹灯下,飞奔的黄包车夫,缩在角落的乞丐母女,拄着一根拐杖蹒跚而行的褴褛老人,手拉手站在舞乐门对面好奇地朝这个S国最著名的销金窟指指点点的学生模样的女孩儿,一边哄怀里嗷嚎大哭的孩子,一边疾步快走的年轻母亲……
这一切组成了另一个世界,一个俗烈又亲切的平凡的世界。这是曾经的徐姿所熟悉的生活,可她却最终被它所抛弃了,成为无论是明面还是私下都见不得光的隐形人。
甚至,连她童年里唯一的暖色记忆,都渐渐褪了颜色。
那个男人,曾在她小小年纪,对他温柔微笑的大哥哥,真的是不记得他了呢。
他不再是那个会笑得眉眼弯弯的大哥哥,他是万人敬重,独当一面的年轻少帅。
明天,明天,他就将迎娶自己的新娘,北方司令长女,据说是温柔贤惠又才华横溢的大美女。
他的大哥哥呀,不记得与表妹卿斓的海誓山盟了,不记得了。
他的大哥哥呀,不记得曾背过扭伤脚的她,将她放在她家门口,恶劣地捏着她的腮帮子问他,她气恼地拍掉他的手,他说,“这么可爱呀?等你长大了,哥哥来娶你可好?”他不记得了呢。
徐姿自嘲地勾起唇角,眼底泪花闪烁。她闭上眼睛,泪水染上浓密的睫毛,点点,像醉人的星光。
这时,军靴踩在地上发出的沉稳声音让她浑身僵了僵……第一次,这个无论何时都淡定从容又明媚倾城的尤物猝然背过身子,狼狈地揩了揩眼睛,深深一口气,再转过身来,用尽半生力气地妩媚地笑,那笑意像一朵黑夜里在镜头下缓缓绽放的罂粟花,绚烂华美,催眠你的灵魂。
可是,没有人能看见那血红的花瓣上有蚊子血存在的痕迹,没有人能知道那花蕊里住着虱子,亦如这名年轻少帅不知道她每次对着他卖弄风情,内心对自己的深深厌弃。
昏暗的光线下,背对着镜头,一身戎装的年轻少帅与倚着栏杆的舞女四目相对,默然无语。
镜头没有特写年轻少帅的脸,反而拉进去写入舞女水光盈盈的眼睛里看到的男人的模样。
然后,镜头转向两人的侧面,只见年轻少帅抬起一只手覆上舞女的脸,从她的脸颊一点点往上,最终捂住她的双眼。
“你可知道,有时候的我真愿意为你这样一个女人赢了这天下!”低沉华丽的嗓音,冷漠自嘲的口吻。
女子清眸弯弯,斜乜着男人,媚得简直能滴出水来,“俞少帅,你说的有时候是什么时候呀?”纤细的手指尖尖暧昧地隔着厚重的大衣在男人胸口打圈圈,“这样的?”
男人的脸几乎全隐藏在黑暗中,唯有一双清冷漂亮的眼睛被镜头清楚捕捉到。这双眼睛翻滚着莫名的情愫。
然后,男人修长的大掌坚决又果断地将女子作乱的手捉住,按到栏杆上,他俯身,她往后靠,他步步紧逼,她无路可逃……最终两人以一个鼻尖相碰的距离僵持着,空气里仿佛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哔啵哔啵声……
舞女怔怔看着男人俊美的容颜,无法移开脸,心跳快得像在大草原上撒欢儿奔跑的马,她乱乱地想:幸好夜色太美,他才看不见她定然红透的脸。
“呵!”
听不出情绪的低笑声让失神的舞女眼神恢复一丝清明,下一秒阴影爬了上来,罩住了她整个人……唔,是男人欺身上来了!
他说,“呵,不然呢?”
当他冰凉柔软的唇瓣贴上她涂着口红的唇,男人逸出一丝若有似无的轻叹,舞女心中却非常地安静,安静地想到了三个字,“终于啊!”
终于啊,说好要娶我的大哥哥,我终于等到了你,吻了我的唇。虽然你不会娶我,但我愿意把初吻给你,甚至更多的,都给你,忘记我是一名舞女,是一名间谍,甚至于背起我对组织许下的誓言,甚至有时候我也想为你做一个无用的女人,躺在你的臂弯里,小鸟依人……
但是我不能!
你也不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