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顾氏有新闻呢。”许言走过来,将书从她的脸上拿来。
“和我有什么关系?”许诺从许言手里抢回书,又懒懒的盖回到脸上。
“还真和你有关呢,要不要我念给你听?”许言在她身边的软椅上坐下,看着她轻声说道。
“恩。”许诺懒懒的应着,却并没有真正的上心。
“本土企业与跨国公司的高端竟争,创意案被盗用后却惺惺相惜。”许言顺着新闻的标题轻声念着:“两家公司一起开的记者招待会,顾氏发言人称:选择法律途径,是两家公司的共同意愿,要让涉事员工得到法律的惩罚。”
“恩。顾子夕那个人做事,目的性强得很。若直指卓雅的话,就算赢了官司,也不一定能赢市场;如果把事情从公司层面下移到员工层面,他不仅能赢官司,还能逼着卓雅割地赔款,卓雅为了挽回公司的声誉,这有机会割地赔款,还得感谢顾子夕呢。所以呀,他们不是惺惺相惜,而是狼狈为奸。”许诺带着倦意和轻讽的声音,从书下轻轻的传出来,满是慵懒的味道。
只是那话里隐隐的骄傲,却是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原本的她,是多么瞧不起顾子夕的不择手段,而今,内心里却为他在商业上敏锐与快速反应而赞许,甚至是隐隐的骄傲。
许言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好一会儿之后,才又轻声说道:“你对他很了解呢。”
“我对他了解最深刻的时候,是把顾氏做为对手的时候。反而,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却并不了解他。”许络新闻,似乎陷入了沉思里。
“这新闻可和我没关系。”似乎感觉到许言异常的沉默,许诺试探着说道。
“算是有些间接关系吧,还有个有直接关系的。我念给你听。”许言轻轻说道:“霸道总裁与任性女友。”
“这么俗气的新闻标题,谁看啊!和我有关系吗?”许诺的心微微一跳,却不肯接过许言递过来的手机。
“这个标题下面,是你和顾子夕的照片。”许言小心的说道。
许诺突然安静了下来,好一会儿之后,才将脸上的书抽了开去,猛的一下坐了起来:“怎么可能,我没和他一起拍过照。”
许言默默的将手机递到她面前。
许诺看了她一眼,接过手机后还没看到新闻内容,便看到了四张不同角度的照片——不是她和顾子夕,又是谁;男人眼神温柔、女人笑容率性,说不是情侣都没有人相信。
当然是情侣,那是她们感情最简单的时候——那时候,只是因为相爱而在一起。
“他这算是什么?”许诺恼火的将手机扔回给了许言:“他无聊没事干吗?一边想要和我断了关系,一边又发这样的新闻。”
“断了你的婚路。”许言轻声说道。
“他,莫明其妙!”许诺从吊床上下来,用力的推开花房的窗户,对着窗外深深吸了口气,烦燥的情绪却并未因此而缓解,对他的怒意却又多了几分——她不是怕他断了她的婚路,在被他耍了那么一圈后,她怎么敢再轻易的信人?
她只是为他他的霸道和无理而恼怒——就算创意被盗并非他的圈套,可他和他母亲的对话,态度肯定的不会和自己这种女人结婚总是事实;他在半夜去会一个女人,衣服上留下的吻痕总是事实;他在得知创意丢失后,第一个怀疑自己是事是;他认为自己能为了钱、为了男人而出卖公司是事实。
因为有了商业间谍的前科,他便这样看死了自己;现在更知道了自己曾为了100万而出卖身体和儿子,岂不更加的认为,自己会为了钱而无所不用其及?
顾子夕,是这样吗?
为什么不放手让我安静的走?
为什么还要弄出这些事来?你是怕我缠着你?还是怕我用梓诺的身世要挟你?还是想让梓诺有亲生的妈妈?
所以你不让我走了,所以你要我和那个女孩换一个角色——将婚姻给我、将爱情给她,是吗?
是吗!
只是,顾子夕,你说过爱我的,难道爱情真的可以分时段?所以她来了,我就得走。
顾子夕,分开后你的憔悴,是不是也因为还有一些不舍得?
许诺紧紧握着电话,猜想着这则新闻的背后,顾子夕有着怎样的心思,只觉自己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个男人真是利害,”许言轻叹了口气,拉下许诺的电话,轻声说道:“他说的无一不是事实:艾蜜儿是他的前妻、他是曾经向你求婚、你们是有创意完成后深入沟通的打算、那张照片的确是你自愿照的而不是被人强迫的。”
“可他说的却又没有一条是实事:你和他,原本就是没有婚约的。”
“只是,这不是谎话的谎话,你却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可他的目的是什么?堵了你的婚路,对他有什么好处?”
“是啊,我也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问他,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许诺颓然的任自己的身体跌进沙发里,发现这个男人的每一步,都计算得这么的精确——用这样一个光明正大的计谋将自己牢牢的套住,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干什么?”看着许诺拿起电话,手指微颤着拔着号码,许言按住她的手,低声问道。
“唉,还是算了。”许诺看着许言,恨恨的说道:“他就是个流氓、无赖、外加奸商。”
“你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个流氓、无赖加奸商的呢?”许言对妹妹不禁有些同情、更多的是担心——这个男人,怕是不会轻易的对她放手了。
哪个流氓、无赖加奸商,会花这么大功夫,对一个没兴趣、没感觉的女人,耍这些计谋呢?
有那功夫,还不如多想几个商业点子用来赚钱来得实在。
看来自己初见顾子夕时的感觉还真没错:这个男人对于许诺来说,不知道是福还是祸;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他或许是爱她的,爱到想用手段来得到她,只是这爱却不够纯粹、这爱还给不了许诺安全感;许诺或许也是爱他的,可他们之间却又横呈着那样的过去、横呈着她对他感情的不信任。
看来,她想许诺有一个安稳的未来是不可能的了,有顾子夕这样的折腾,许诺未来的生活,怕是会十分的精彩。
只是,人生中的精彩,很多的时候是另一种伤害;而她其实也不知道,人生是该痛苦的精彩、还是该安稳的平淡?
或者,人生是无法选择的,该来的你躲不过、该走的你抓不住——所以,自己也不该强求她的未来安稳了吧?
由着她或痛苦的精彩、或安稳的平淡?
这样行吗?
可是,她对她,真的放心不下呵——如果没有了自己,受伤的她,该用什么方式撑下去。
“许诺,你们有可能吗?”许言试探着问道。
许诺嘴角轻扯出一丝苦涩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我们以前的问题,在于他心里有别人;而我因为过去的事情而自卑,害怕他知道之后会很难堪而无法继续。”
“而现在的问题在于,他心里装着的那个人已经出现了,在没有创意被盗的事情之前,他们已经在一起;而我,也不可能接受他心里还装着别人、也不能接受他轻易的将我贴上标签。”
“许言,你知道他看到创意泄密之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许诺沉声问道。
“什么?”许言的声音微微发颤。
“他问我:‘你是为了钱,还是为了莫里安。’许言,他对我从来都没有信任。那以后,他是不是还会问我:你这次是卖自己、还是卖儿子?”许诺冷笑着,每每想到这件事,心里的恨意,便将对他的思念、对他的心疼完全压下。
“那、那咱们就别管他怎么想了,新闻的事情,咱们不理他。”许言走到许诺的身边,从背后将她轻轻的拥住,只希望自己柔弱的双臂,能给她一些力量——一些看清人性后,收好伤口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周一,区中级人民法院,一号法庭。
在开庭的前十分钟,许诺仍然没有出现,洛简不禁有些着急起来,对沉着脸的顾子夕说道:“她说好会来的。”
“那就会来。”顾子夕点了点头,似乎并不着急。
洛简看了他一眼,审判厅下面:证人席单缺许诺、旁听席已经坐满了记者和两个公司的部分员工。
“我再给她打个电话。”洛简皱着眉头说道。
“不用。”顾子夕摇了摇头,脸色一片平静——她答应了自然会来,只是她不想来早了面对自己。
这两天的新闻她应该是看到了——可她仍是一点消息也不给自己。
许诺,当真够沉得住气的。
“开庭了。”
“顾氏好象还有个证人没来呢。”
“不会不来吧,自己男朋友的公司呢。”
“谁知道呢,或许矛盾闹得太大了吧。”
“唉,来了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众记者都将目光转向了门口。
在开庭前五分钟走进来的许诺,穿着冰丝蓝的衬衣、配一条白色亚麻阔腿西裤,看起来干练而清爽;头发低低的挽在脑后,几缕发丝随意的搭在肩上,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温柔,而少了几分犀利。
许诺在门口停下脚步,微抬的目光与顾子夕的不期然的相遇,心里微微慌乱之后,便又慢慢的镇定了下来——法庭原告席上的顾子夕,略显憔悴的脸上,已经没有上次见着的狼狈模样:沉峻的眼神、硬郎的面部线条,他看来仍然还是那个高高在上、难以亲近的顾氏总裁。
这就对了,顾子夕,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
那个憔悴而狼狈的、无助而脆弱的、情绪化的,都不是他。
许诺的眸光微微闪动,顾子夕冷冽的脸却裂出一丝温柔的笑容:“你来了。”
许诺微抬下巴,嘴角轻扯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抬脚快步往证人席走过去——温柔的他,会让她情绪泛滥,所以,她也不要。
从她出院到现在,一周的时间未见,她的气色好了许多:平静的眸子,看不出她对上周新闻的态度,也看不出她的情绪。
原以为可以从容面对任何面貌的她,却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心里的柔情与疼惜便开始泛滥——对她,他总也做不到视而不见、做不到无动于衷、做不到面无表情。
目光跟随着她,从门口到坐位,她的步子从容而轻缓,没有半分的散乱——她已经完全恢复了吗?她已经不会再受自己的影响了吗?新闻她看了吗?为什么一点儿回应也不给自己?
哪怕是恼怒的、厌恶的、甚至是憎恨的。
可她,只是无声无息的,无视他发出的任何信号、给出的任何信息。
许诺,真的恨我至此吗?
“报告审判员,原被告双方、证人均已到庭,请开庭。”
“谢谢书记员,全体坐下。”
随着法官的一声锤响,开始了正式的庭审程序。
在双方律师将案件做了详细陈述后,许诺作为第一证人,将创意的整个过程做了详细的描述。
“*月*日到*月*日,你没有离开过办公室,包括晚上,是吗?”
“是的。”
“有什么证明你没有离开过办公室。”
“有公司的刷卡记录。”
“代号0803的记录是策划经理许诺、代号0301的记录是助理戚小雨、代号0302的记录是助理黎丽、指纹代号0001是总裁顾子夕、无代号的密码记录,我们判断为盗窃人。”顾氏的律师将一号证据材料提交给法官。
“顾总半夜出入员工办公室,是为了检查工作?”法官疑惑的问道。
“许小姐是我未婚妻,因为这个创意加班加点未能回家,我过去陪她。”顾子夕镇定的说道。
“许小姐,是这样吗?”法官看向许诺。
许诺看着顾子夕,轻咬下唇,却不得不答:“是的。”
只听得旁听席上一阵低语,大家对于顾子夕与许诺的感情,越发的好奇了。
顾子夕看着许诺温柔的笑着,对法官说道:“做为员工,她很敬业;做为女人,她很胆小。”
“哦……”旁听席上又是一阵善意的低呼声。
法官点了点头,看着卓雅的律师问道:“被告对原告方第一证人,有没有问题要问?”
卓雅律师点了点头,拿着一沓资料走到许诺面前:“请许小姐指认出这几张图片里,哪几张是你的创意稿。”
许诺看了一眼对方律师,淡淡的说道:“我所有的创意稿里有加密密码,盗窍的人、使用的人都无法解开,只有卓雅市场部的人可以解开。所以您拿的这些稿件,就算是我的创意,也是复制件而不是原件,所以我拒绝指认。”
“ok,那么我再问许小姐,顾先生每次进入你的办公室是什么时间,你都知道吗?你能保证在你休息的时候他进去,而没有拿你的创意案吗?”卓雅律师收回稿件,再次问道。
许诺的脸微微一红,有些恼怒的看着对方律师,沉声说道:“第一,他是我老板,我所有的创意稿都有发给他的邮箱,所以他无需用其它方式去取得。”
“第二,我是做创意的人,对数字的记录并非擅长,同时我也不可能每次他进来,我都看一下时间再做记录。所以这个问题,it部提供的记录单都有记录,难道您觉得我的脑子比电脑还管用吗?”
“那顾先生每次去办公室都干了些什么,许小姐应该可以回忆起来吧。”卓雅律师的话音刚落,旁听席上不由得一阵笑声。
“我想知道的是,顾先生和许小姐有没有中途离开办公室没有关门,而导致稿件的流失,这种流失,又让我的当事人中的一个无意间得到,却不知道原本就是顾氏的,因而产生这些误会。”卓雅律师在大家笑过之后,沉稳的说道——轻易的将故意盗窃的罪名转移开来。
许诺的心里微微一凛,眸光自顾子夕身上轻轻扫过之后,看着对方律师镇定的答道:“我们在办公室,会聊一些和创意进度、创意思路有关的话题;也会做一些情侣之间正常的亲密行为。在他去办公室的时间段里,我们都没有离开办公室。”
“哦~”一阵暧昧的笑意自旁听席上响起,许诺的脸色微赫,抬眼看到顾子夕满脸温柔的笑意时,不禁狠狠瞪了他一眼。
“法官,对方律师的问题,已经超出了案子范围。我们提供的这份记录,已经很清晰的标出:顾先生出入许小姐办公室的时间。”顾氏的律师担心对方律师再问出什么更**的话题,急急的出声阻止了他。
“法官,我没有其它问题了。”而对方律师知道证据已经很清晰,原想从许诺的话里找到漏洞驳回这份证据,这个女孩子说话却是滴水不漏,所以他也只得放弃。
“好的,对于这份记录,原告律师还有什么要说的。”法官轻咳一声,看着顾氏的律师问道。
“有。”顾氏的律师看着被证人席上的齐微和刘亮,肃声说道:“顾总的出入信息和许诺的出入信息基本一致,说明顾总进入办公室的时候,许诺也同时在办公室。”
“而这份没有代码的密码记录进入的时间段,办公室空无一人,所以我们判断,正是这个人,进去窃取了创意资料。据我们的第二证人齐微的证词:确实是她,进入了第一证人许诺的办公室,窃取了资料。”
“而我们的第三证人张亮,也同时证实,是他收取了第二证人的5万元钱,帮第二证人录入了进入密码。”
“我们的第二证人证词显示:她给第三证人的钱,就是被告支付的购买创意案的定金;同时指认,被告方秦蓝、邬倩倩都与她有过接触,具体交易过程,我们想请第二证人齐微做详细陈述。”
“请原告第二证人齐微,对其知情情况进行陈述。”法官点头。
齐微从坐位上站起来,眼睛却看着对面坐着的邬倩倩,两人似乎在无声的交流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