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群轻轻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调整了一下气息，手上微微一用力，推开了房门。
王毅的宿舍是一个只有十几个平米的单间房子，站在门口，房间里的家具陈设就能一览无余。
正对着房门的窗口下面，是一张永远凌乱无序的宽大实木办公桌。
看架势，这几天王毅可能正处于书法艺术的三天打鱼期，桌面正中央墨迹斑斑的毡垫上，杂乱叠放着一摞用过的宣纸，纸上满满地挤满了飞扬狂放的行草字迹；毡垫的周围，混乱地散落着零七碎八的小物件，这边丢着几支墨汁干透了的毛笔，那边胡扔着一把镇纸、几个印章。最惊悚的，有一个桌角上竟然赫然耷拉着一只穿过的袜子，正与地上平躺着的孪生兄弟互送秋波。
于群看一眼桌前椅子靠背上潦草搭放着的羽绒服，立刻断定。王毅绝对没有走远，应该还在这栋楼里面。这会儿，室外的气温应该在零下十几度以下了，他要是连外套也不穿就跑出去，非冻成冰棍不可。
于群正站在门口发愣，突然恍惚觉得床上的被子轻轻动了一下。
难道床上有人？于群注意地观察一下床上杂乱堆放的被子，还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这个王毅，一年到头都不叠被子，说他多少回也不听，真是个脏猪！
被子团又微微蠕动了一下。
于群感觉眼珠都不会转动了。仔细看看，被子的一端确实有一个隐约的娇小人形。
“……王毅，你就烦人的很！茶叶找到没有，赶紧给我沏茶，我都快要渴死了！”
于群听着被子里瓮声瓮气的声音，不禁用手按住了剧烈起伏的胸口。有那么一刻，她感觉心脏越跳越快，越跳越高，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于群虽然眼睛是中度近视，听力却极好。她清晰地辨别出，被子下面传出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被子下面躺着的是谁？
于群迅速在记忆里搜索着，费力地甄别着这个声音的来源。
这个声音她绝对在哪里听到过，太熟悉了。
到底是谁呢？
她往床前走近了一步，正准备掀开被子，突然听到门外走廊里传来一串沉重的脚步声。
于群疑惑地转过身，循声望去。
王毅左手捧着一只玻璃杯子，右手端着一个电热水壶，大踏步跨进了于群的眼帘。
“雅芳，天都快黑了，你麻利起来，别再赖在我被窝里了……”
王毅的话说了半截，突然涨红了脸，张口结舌地直眼看着于群愣怔住了。
段雅芳？小师妹？被子里躺着的难道是她？
于群木楞楞地直视着王毅，脑子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
眼前这一幕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一定是一个噩梦吧？这怎么可能呢？青天白日的，就在与办公区单位几步之隔的楼下，王毅和段雅芳不可能这么大胆、这么放肆吧？
于群记得，段雅芳的家就住在县上，她应该不会这么肆无忌惮、罔顾声誉，大白天地和王毅胡闹吧？她那么一个上进好强的聪明女人，就不怕因为作风问题而影响自己的前途吗？
不不，这绝对是一个梦，绝对不可能是真的。
“啪！”门口忽然传来一声闷响，把于群一下子拉回到了现实世界。
于群回头看看应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的段雅芳，再瞅瞅脚踩着满地玻璃碎片，左手还僵在半空当中，瞠目结舌地瞪着她的王毅，她感觉体内缓缓聚起了一团气体，持续膨胀着，顺着气管缓慢爬升着，突然打了一个唿哨，从口齿之间慌不择路地冲了出去。
于群都不敢相信那是从自己嘴里发出的呐喊声。
她紧紧咬住嘴唇，抬脚就往门外跑去。
下雪天，楼道里光线很差，只有几盏昏暗的吸顶灯勉强提供着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