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近半年以后,于群又踏上了通往汉阳的旅途。
王毅之所以不喜欢回汉阳,原因之一就是凤城到汉阳的旅行过于劳累。
2008年以前,凤城到汉阳之间,还有每天两趟火车客车可供选择。在豆豆10岁以前,王毅一家回汉阳主要选择的是空调特快列车。这趟列车晚上11多从凤城发车,乘客在车上睡过一觉,第二天早上6时许,火车就抵达了汉阳市,时间段刚刚合适,火车翻山越岭的时候比较平稳,人也比较舒适。
汶川地震以后,翻越秦岭的铁路隧道多处严重受损,凤城到汉阳的客运列车全部停运,凤城、汉阳两地的交通方式就只剩下了公路客运一种了。
从那时开始,于群每次回汉阳的路途就变得格外艰辛起来。
凤城到汉阳的公路,必须要翻越高大险峻的秦岭山脉。
于群刚开始坐客车回家的时候,都不得不从枫县进入秦岭。
每次回家的路上,汽车在崇山峻岭之间艰难跋涉好几个小时,直到把乘客们都摇得头晕脑胀、呕吐不止了,才晃晃悠悠地从留坝县钻出山谷,缓缓地进入汉阳盆地。
王毅跟着坐了几次客车,见识了秦岭山路的凶险奇峻,经受了几遍长达十几个小时的残酷折磨,就开始百般推脱,再也不愿意坐汽车回汉阳去了。
记得有一年夏天,******商场整体大幅装修,于群当时还在服装商场担任经理助理,每天的工作一大堆,既要接待供应商,完成商场的招商任务,又要监督装修公司的工程进度,验收工程质量,整天忙得不可开交,顾不上照管放暑假在家的豆豆,就只好安排王毅一个人送豆豆回汉阳老家。
王毅和豆豆从凤城启程的那天早上,凤城市里晴空万里、风和日丽,看起来是个出门的绝好天气。
谁料到汽车刚刚驶进秦岭,天上的白云就渐渐开始染上了墨色,渐渐变成了密集阴沉的乌云。天色也跟着变得黑沉沉的,山间道路上的能见度几分钟之内就降了下来,司机不得不打开了大灯,小心翼翼地在山路上徐徐前行。
据王毅给于群形容,看到山里的天气突变,车上的乘客们一下子紧张起来,一个个都在座位上坐得笔直,眼睛也紧张万分地盯着被不断洒落的雨点淋得湿漉漉的路面,神经随着汽车的每一次颠簸而不停绷紧、再绷紧,始终得不到放松的机会。
车过了枫县,山路刚刚平稳了一些,山谷里的风越刮越大,雨势随着也越来越大。来势汹汹的雨水冲刷着泥土,一股股混黄的泥水顺着山坡倾泻直下,汇聚成一条条湍急的小溪流,一起吼着低沉的号子朝着山谷低洼地带奔流而下,一头就扎进了河流的怀抱里,裹挟着大大小小的石块,呼啸着向山下奔去。
王毅当时紧紧抱着豆豆,看着山坡上不断滚落的泥土和石块,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王毅对于群说,如果仅仅是他一个人,他是绝对不会感到害怕的。他高中还没毕业就经常在建筑工地上打工谋生,比这凶险十倍百倍的场景他都经见过,他的胆子早就练出来了。
可是当时,他怀里还抱着豆豆,他胆大不起来。
王毅说,他当时把一切可能性都想了一遍,预设了各种应急方式,只求能够保护好豆豆,确保他平安无事。
当汽车行驶到留坝县境内时,在一个山路连续弯道的半坡上,前面的山坡上突然滚落下来一个直径超过两米的大石块,在路面上翻滚了几下,又顺着山坡向山谷里坠落下去了。
随着司机的一脚紧急刹车,满车的乘客异口同声地发出一阵惊呼。
王毅也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豆豆的头,把他挡在了他的身体下面。
那一次暴风雨的凶险旅程,给王毅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惨痛记忆。从那以后,只要于群一提回汉阳,王毅就神经过敏,自己不想回去,也不愿意于群和豆豆坐汽车、翻山路赶回老家。
好在后来又增添了经由泰北县翻越秦岭的长途客运班线,这条线路是利用诸葛孔明“七出祁山”时的古栈道线路修筑而成,整条道路都沿着平坦宽阔的河谷往前延伸,还在沿途打通了多处山体,修筑了数十个钻山隧道,大大减少了公路的坡度和长度,缩短了旅程,也减轻了乘客舟车劳顿的痛苦。
这次王毅陪同于群回汉阳,坐的就是经泰北到汉阳的长途客车。
脚一踏上汽车,王毅就惊呼起来:“哇哦!现在的车这么豪华舒适!还装的有电视和摄像头!啥时间换的?原来不是那种方头方脑的普通客车吗?”
于群偷偷翻了王毅一眼。她心里暗暗嘀咕着:你连去汉阳的客车啥时候换的都不知道,可见你去汉阳的次数是多还是少!
好在是离婚了,要是还没离婚,就冲他说的这句话,还不得被批斗一路啊?真是!
于群和王毅乘坐的是早上第一班客车,早上9点从凤城市客运站发车,行驶五个半小时,下午两点多就可以到达汉阳市区。
前一天晚上,于群先是接待了哭哭啼啼的韩笑,费了好大气力才稳定了她的情绪,哄劝着把她送上了出租车;接着,她又和何立伟在电话里商议了半天,确定了范雅晴那笔款项的去处。就这么折腾了一晚上,等她倒头睡觉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时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