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客套了几句之后,便相扶着坐在上好红木制成的凳子上,围着一张圆桌寒碜着。铜鉴中的一整块冰徐徐融化,屋中十分清凉,外头的热意瞬间便被冲刷得干净。
兰馥微微敛下眼,瞧着团花回纹毯子上的梨花,慕容家只是小门小户,夏日里从不用冰,若是得了冰,亦是一些碎冰,只在夏日冰镇食物之中才瞧见些许。
如今在铜鉴之中却有着一整块冰,只为取得夏日里的丝丝清凉,两相对比,双方实在悬殊。梅勒氏似乎在数着指甲上晶石的数目,眼角却细细打量着兰馥,唇角微微上扬,转而对着身边候着的另外一个丫鬟道:“浣夏怎的还不来,佩兰,你快去催催。”
佩兰粉色的衣角拂过屋门边缘,梅勒氏转向一边的兰馥道:“浣夏这妮子最近手脚愈加不利索了,平日里恍恍惚惚的。我想现在本不是春日,怎就如此春心萌动,是不是与哪个小厮瞧对眼了,整日想着情郎便疏忽了许多。”
兰馥收回瞧着团花回纹毯子的目光,转而将眼神瞧向梅勒氏如意高寰髻上的宝蓝点翠珠钗,避免与她四目相对。
不久之后,佩兰便将冰镇酸梅汁给取来,梅勒氏见只有她一人,柳眉轻皱,道:“浣夏去了哪儿?”
放下手中的白釉点荷碗,轻声道:“浣夏方才打碎了厨房中的那套白玉杯,正躲着不敢来见福晋呢。”
梅勒氏听到如此之后,只道罢了,便让佩兰给两人盛了酸梅汁。兰馥瞧着手中的白釉点荷碗,白釉愈加显得其中的酸梅汁颜色醇正,微微摇晃小碗,还可以听到冰片在碗中滚动的声音,叮铃叮铃的,甚是好听。
梅勒氏见兰馥未曾饮用,只将朱唇凑向小碗,轻啄一口,道:“浣夏如今虽然言行多有错漏,但是我未曾重罚于她,妹妹可知为何?”
兰馥亦是饮了一口酸梅汁,冰凉之意缓缓而下,让她整个人无比舒坦,道:“姐姐如此作为,自然有姐姐的道理,妹妹愚钝,猜不出姐姐的用意。”
梅勒氏嘴角的笑意缓缓扩大,露出洁白的贝齿,兰馥看在眼里却觉得一片森然,只听她道:“因为浣夏明白自己的身份,就算暗生情愫,亦是一般小厮小打小闹罢了。”
兰馥忽然便听到耳边哄的一声,梅勒氏话中之意,她岂有不明白的道理,被如此一说,她的面部微微一红,胃袋中方才饮下的酸梅汁亦在翻江倒海。
“姐姐赏罚得当,妹妹佩服。”兰馥拿起紫烟帕子轻拭嘴角,以掩饰面部的微红。只是一直盯着她的梅勒氏怎会不察觉。
“妹妹未进府便得了王爷的一颗心,我怎当得起妹妹这一声佩服。”梅勒氏伸出宛若削葱根般的食指,轻轻抚动着兰馥皓腕上的那只翡翠飘花镯子,道:“只不过,这王府却不如慕容府,谁尊谁卑,妹妹定要了解清楚。”
“否则。”梅勒氏抬眼,凝视着兰馥,忽然便有风吹过,将屋门外的梨树吹得沙沙作响,梅勒氏的声音之中亦是带了一丝沙哑与阴沉:“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