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人总是要给自己和他人制造希望的。
阿诸也不捎信给我。
我以前,也总是自我安慰,但结果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前方传来“轰……”一声悠远沉厚的关门声,就像日暮西沉,永入黑暗。
我踮起脚尖,发现诸葛府门已关,阿诸的身影就像落入水中的石子,攸然沉灭,不见踪影。
朱门深闭,门口两边各有四名带刀侍卫。
天空飘起小雪,金乌西坠,寒光凄凉。
我搓了下手,轻轻地呵了一口气,这水气立刻就凝成了细小的水珠霜子。
这天真冷。不但干燥,还阴霾——阴霾得让人不能喘息。
我拉紧衣裘,系紧斗蓬,拐进一所不起眼的驿馆。
这间驿馆是我以前买下的,做的都是百姓营生。
粉蕊和雪蕊已在里面等候多时。
为了方便行事,他们都改口唤我其它的称呼。
“小姐里面进。”
她们拉开厢房门帘。
“嗯。”
我点了下头,缓步而进。余光瞄了一下跪在堂下的杨昭和武相。
他俩垂首而拜,地面冰冷,他们的双膝都磨着深浅不一的泥垢。看来跪了有一段时候了。
隔着珠帘雪纱,我仔细地察看:发现武相脸光青黄,神色枯槁,跪拜得有些吃力,身形歪歪斜斜。
我眼光一定,才发现原来他残缺了一条右臂,所以身形无法像以前那般平衡自如。
杨昭虽然四肢健全,但是满脸胡茬,气色苍白,额头上冷汗涔涔。
他俩异口同声地说道:“小主人,吉安。”
雪蕊给我上茶,屋中升起炭火,而香炉中的青莲檀香,幽幽地袭来,味儿虽是清香,却蕴含苦涩。
我靠在明枕上,摩挲着手上包裹着手炉的明黄色锦缎香囊,半晌才说道:“可有什么话要对我实说?”
“卑职不敢。”
他们自知欺瞒我的下场,却也不敢大呼求饶。
“我会留你们一个全尸。”
我接过粉蕊拿来的药汁,仰头一饮而下。
苦口良药,却能让人生不如死。
每次喝这种药,我的五脏六腑都像刀绞一般的排山倒海地上下闹腾。
可是如果不喝,只要轻轻一咳嗽,我的气血就会翻上来腥呕。
武相低下头:神情悲愤地说道:“我们死不足惜,可是小主人,您不能!不能留在这里……”
杨昭接过话,铿锵截铁地说:“请小主人回去吧!”
粉蕊走出屏风,喝道:“大胆!主在上,你们敢违抗!”
“你们不说,没关系。我自会查。不查出来,我就一日不离益州。”
这药喝得我想吐,可是我不得不忍下去。
杨昭知道无法扭转我的决心,只能悲叹地说道:“草木一秋,人活一世。大丈夫顶天立地,不求建功立业,但求无愧于心。我们真的不怕死,就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但是,我们不能在对不起您的时候,又对不起世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