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就不爱古琴,并不是真心喜爱。听琴音,喜悦欢娱于心就行。”
只要能静静地听阿诸抚琴,就是人生一大乐趣。
我的心小小的,很容易满足的,既没宏伟的目标,也不寄于远大的前程。
阿诸是琴夫子今生教导出的最得意的门生,她把阿诸推荐给了隐士风虚子。
他在风虚子的悉心教导下又学了半年,半年之后出师。再无可学之处。
阿诸原本就不用再到乐府学琴,可是,只要有空,他还是会过来。
依稀还记得,前年的春天,晨风拂面,柳丝抽芽,桃杏争艳,湖水碧波荡漾……
在高高的楼台上,有一株一百多年的桃树,桃花开得灼人。
在桃树下,我听他抚琴,他的琴音引来了成片的蝴蝶,这些蝶儿围着他,轻歌曼舞……
他一身兰草织锦纹,端坐在高台之上,衣袂飘逸如谪仙,温厚的手指在琴弦上轻、弹、揉、挑……
卧龙风姿,华光倜傥。
一开始我很安静,一动不动地听他抚琴;到了后来,我开始随着他的琴音起舞,跟着那些蝶儿,在他的身旁跳舞……
我之所以会跳霓裳羽衣舞,完全是因为阿诸弹的《霓裳羽衣曲》。
如若,他不弹,我便不跳。
霓裳羽衣曲,抚琴复长歌。
那时的我无忧无虑,跳得很快乐,直到他扯住我舞动的衣袖,
我回过头,盯着他——
在晨光微尘里,他飘袂的卧龙衣袖闪着暗金的光芒,眸子如一幅泼染墨画,波光微动间,那墨画,深不达抵,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深深地、深深地把我囚禁于城……
我轻轻唤他:“阿诸……”
他回过神,眸子里的光滟潋了一下,说道:“这里这么高,我怕你飞走了……”
我笑着说:“要是我能像蝴蝶那样飞就好了。一定要飞出这巍峨幽密,森严壁垒的宫殿!阿诸,我真希望时光就此停驻不前。”
他站起身,周身的蝶儿,就跟着散开,如莹光的水,波澜弈弈……
阳光抚在他的脸庞上,给他的侧脸涂上一层金黄色的光芒,温暖如春,雍姿风雅:“你要是变成蝴蝶飞走了,我要上哪去寻你呢?其实,不管时光如何飞逝,做好当下,就是一件圆满的事。”
那时,中州刚传来事变,我心中隐隐觉得诡谲不安,便翕下羽帘,喃喃自语:“要是没有战争该多好。百姓不必痛苦颠簸,流离失所。真希望天下太平,盛事安康,一片祥瑞。”
“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那我会努力去做!”
我看着他,静静地说:“十大州如若能统一,不再发生动乱,生灵涂炭,那便是天下百姓的安康盛事,也便是我的心愿。”
我的心愿——阿诸能好好地活着,不再为战争所累!
有些人的眼中看到的事物,跟普通人是不一样的;比如说阿诸的眼睛和耳朵,只要一瞄其物的表面和音律,就能一眼窥中其物的本质构造。
普通人望山是山,见水是水。而在他的眼界中——“山”是一座攻不破的城;“水”是一汪无限的银河星空。
幽州曾经送给阿爹一辆金黄手工转轴车,是能工巧匠花了六个月的时间,精雕细刻才制作完成的,跟真的战车,制作的原理一样,就是体型很小,可以放在桌上欣赏把玩。
我不小心摔坏了,车轮卡线轴了,怎么推也推不动。零件配备有八十五件,要拆开一样样找摔坏之处太难,再者,不小心拆错了,毫发如丝弦的黄金线就断裂了,一旦断裂,便不能再组装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