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煊王爷,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当他日你一败涂地的时候,你可有想过缪儿会怎么样?你若真像自己表现的,那么在乎她,不是更应该让她走,给她最好的选择吗?”
赫连煊迎向他灼灼视线,濯黑眼瞳,如浸了天边无尽的夜色,没有一丝光亮。沉郁而深厚,浓烈的化也化不开。
“待在本王的身边,便是夏侯缪萦最好的选择……本王相信,只有我,才能给到她最好的一切……”
清冽嗓音,如一块巨石,从天而降,重重砸入汹涌暗流当中,激起一连串的惊天骇浪。说这话的赫连煊,双目幽深,眸里精光如湛,坚定、确信、且势在必得。
尉迟明翊死死的盯住他,只觉这一刻,眼角发涩,喉咙凄苦,就像是他一直坚信着的某件事实,陡然之间,失去了支撑,摧枯拉朽有如腐木一般轰然坍塌。
“七殿下的美意,本王心领了,只可惜,换取七殿下这个承诺的代价,对本王来说,太高了,本王负担不起,所以,恐怕要让七殿下失望了……”
瞥了对面的男人一眼,仿若未察他眼底的痛苦之色,赫连煊语声疏离而寡淡,曼然开口道:
“这些日子,七殿下的身子,想必已经调理好了,如果不介意,本王打算去行馆将缪儿接回府来,毕竟不是自己的家,缪儿也会住的不习惯,你说对吗?”
说这话的男子,冷冷清清的一双寒眸,早已褪尽了一切情绪,平静、寡淡,无喜亦无怒,就像是面对着一件已经解决了,毫无悬念的案子一般。
尉迟明翊只觉心底有如被烈烈火焰舔过,炙痛的血液,所过之处,莫不烧成一片残肆灰烬,只需风一吹,便会消散的无影无踪,上天入地,再也难寻。
张了张嘴,尉迟明翊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如坠的咽喉,却像是浸了黄连水一般,苦涩的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赫连煊也不着急,静静的等着。一张清俊脸容,神色平平,好整以暇。
半响,尉迟明翊仿佛才找回失却的思绪,潋滟眸色,望向对面的男人。
“希望煊王爷你真的考虑好了,而非一时之气……”
暗哑嗓音,沉的似乎没有边际,说完这句话的尉迟明翊,似已经失却留在这里的意义,转身,一步一步向着门口走去。
赫连煊什么都不需要说,只轻淡的望着他清瘦的身影,慢慢在地上拉出一道极长的影子。
尉迟明翊却蓦地脚步一顿。
“本王会在西秦国留到后天午时,在这段时间里,煊王爷若有任何的后悔,只要来行馆找本王,本王的承诺,会继续有效……”
说这话的男人,并没有回头,显然也并不需要赫连煊的立时回答,又停了一会儿,像是在等待着某些事情一般,但最终,尉迟明翊只是抬起脚步,再没有开口,缓缓走出了房间。
空气里似乎还飘荡着某些清苦药香,赫连煊任由它们固执的残留着,他知道,不需要他出手,这些不属于他的气味,也终会渐渐消散。
而他,从来都只会赢,不会输。
寒眸冷峻,浮在如墨瞳色的表面,像裹了一层透明的虹膜,掩住了眼底一切暗涌,什么也看不清,望不透。
但只刹那,赫连煊已敛了去,清俊脸容,容色淡淡,薄唇轻启,说的是:
“出来吧……”
有窸窸窣窣的响声,像是过了许久,夏侯缪萦才踌躇着从门外挪了进来。
“你知道我在这儿?”
如被抓个现行的小孩子,夏侯缪萦惊讶而且尴尬的望着面前的男人。
赫连煊唇角不由浮起一丝笑,却在它几乎落到实处的时候,堪堪藏住了。凉薄嗓音,只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下一次要偷听,记得把自己藏的严实点……”
夏侯缪萦定定的望住他。
“所以,你知道我躲在那儿……”
这是陈述的一件事实,而非疑问。
语声顿了顿,夏侯缪萦突然只觉喉咙一片发苦,干涩,仿佛每一次的呼吸,都会被无数粗粝的沙子,狠狠磨着一般:
“所以,刚才那些话,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
分不清是失望,还是可笑,夏侯缪萦僵硬的站在原地,微颤的睫毛,垂在眼睑处,遮出一小块细密的阴影,她没有看对面的男人。
赫连煊却是眸色深了深,定定的落在她的身上,像是解释,又像是澄清一般:
“本王为什么要那么做?夏侯缪萦,若我真的是故意说给你听的,现在你就不会站在这儿了……”
抬眸,夏侯缪萦试图将他看清,男人没有移开他的视线,静静的与她回望。
“那你跟尉迟大哥说的那些,究竟是为什么?”
沉默,只闻交错的心跳声中,夏侯缪萦低低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