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霞光沉甸甸地,把光裸的谷原映入一片红橙中,女子走到男子身后,见着他目光幽沉地盯着谷原底下唯一的通路,伤势好了以后他就每天这个时辰都会站在这里,直到一辆轿子离去,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轿子里面的人,不过看着六个小厮护送妥妥地,也定是哪家贵人。
又是这个时辰,轿子往着一边村落去了,男子回头见到她,淡淡道:“走吧。”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几步,男子突然出声道:“我不喜欢被人盯着。”这是要她不要再来了,知道他每天来这之后,她也天天跟着,什么话也不说,便是静静地陪着他,看着他目光暗沉、忧抑、痛苦又欣喜、急促、期待,除了那轿子经过时他能有这么多的神情,其它时候就是个冷面无情的阎王。听言,女子弱弱地应了一声。
两人来到岩洞,里头朝着两人望过来的李钱摔下手中的大碗,大声道:“霍兄,你怎么又惹翩然伤心了,若不是她,你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了,哪还有这神气去吓人。”他从前便没接触过女子,也见不得女子掉泪。
“李大哥,你别说了,都是我不好。”宛翩然替霍亚夫辩解道,不过眼眶红红的,一副受了委屈楚楚可怜的样子。霍亚夫朝她看了一眼,也知说话重了,但他确实不喜有女人一直跟着自己,也未说话,坐进岩洞一张大木桌前拿起上面做好的饭菜闷声吃起来。
宛翩然赶紧坐过去,夹着好吃的往他碗里夹,男人是个好伺候的,野果子就着雨水能吃,一顿饼子窝窝头也是毫无怨言。如今有钱财了,她变着法儿给他弄好吃的,也没见他有多欢喜。
桌前还有两个壮汉,都是那日破西域贩子被折服了来投靠霍亚夫的,只是笑笑识趣得一声不吭。这么多人也只有李钱一人敢与霍亚夫当面顶撞说教的,其他人见着他黑脸冷声就有点害怕,这男人的勇武可是见识过的,杀伐果断毫不留情,人又极其仗义,那日如此多的金银财宝,他也只拿了一箱子便走,其余的都留给了其他随行的人。若不是这样,也不会让这两人心甘情愿地来跟随他。
李钱津津有味地吃着,好似从来都未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终于酒足饭饱,对着霍亚夫道:“霍兄,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去南关?”身边一个汉子听闻道:“李大哥,我们真要去?”李钱也踌躇着盯着霍亚夫,商量着道:“霍兄,贵人赏赐的银两也不少,我们又何必去犯那个险。贵人说了,可以保证给我们在京城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不愁,甚至几辈子都用不完的银子。”那日他们运气好,人贩子掳劫的女子里头有个大富大贵的,他把受了重伤的霍亚夫安置在岩洞之后便送女子回京城,哪知京城里头早被封锁了,还把他当成了嫌犯给关押了几天,最后才知道抓错了人,不止如此,那贵女大有来头,回头知道恩人生死未卜,衙门还乱抓了护送她回来的人,居然就把官差统领给处决了,还命着大批官兵来谷原找寻恩人。
他就知道霍亚夫是个有福气的,受了那么重的伤都大难不死,还得了个死心塌地的******。他就不懂了,自己怎么就没有这个好命。霍亚夫沉沉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自是要去的,若是你们不愿,我也不勉强你们。”他要建功立命,可不会被这些钱财就困囿住。
“霍大哥,我不走,跟着你。”宛翩然道。两个壮汉相视地看了一眼,道:“我们也跟着你。”李钱没撤,有福气不会想,不过既然他福大命大,跟着他也准没有错,只能诚然应下,道:“贵人让我们同京城招募的大军一起出发,估计就在后日了。”霍亚夫埋着头喝完杯中的酒道:“你们先走,我随后会跟上你们。”
李钱不悦道:“这战事没有准头,等你回来,你那小媳妇说不定早嫁人生子了。这女人啊,你在的时候她还能朝三暮四,何况你这一走,还不知道会不会明儿就找如意郎君去了。”也只有李钱敢这般与他说及那女人的事,宛翩然虽然闷着吃着碗里的饭,不过是屏气凝神一字不落地听着。于是想到,这么说来,那女子不就他,便是因为本性中的水性杨花,如若是如此,她便不必再担忧了,自己对他的诚心诚意定能教他爱上自己的。何况战事连绵,真是一打没个准的,女人最是耗不起,何况还是个到处留情的女人。
霍亚夫冷厉的眼睛里都能喷出火来,打断道:“少胡说八道,吃完了收拾一下,明日你们便随军去。”他一怒便再没有出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