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柳府,偏僻的小院内。
小杏一脸郁气地拎着食盒推门进屋,见她家小姐正一边跺脚哈气,一边研墨写字,不由更加郁闷不平,“砰”的把食盒放在桌上,眼里的泪珠“啪啪”落了一地:“小姐,纵您再努力,老夫人也不会眷顾您一眼,您这又是何必呢。”
柳玉梨一愣,瞧她冻得脸红手肿,忙擦净染了墨汁的手,上前来替她抹泪:“别哭了,可是厨上又有人欺负你了?”
小杏胡乱擦擦脸,低声啜泣:“厨房那些势利眼,哪一日里不甩脸子,奴婢都要以为她们吃错了药——奴婢只是心疼小姐,这寒冬腊月的,连炭火都不给送,小姐偏还要给老夫人抄写佛经!您这份心意,纵使感动得了佛祖,也暖不了老夫人的铁石心肠啊。”
柳玉梨叹口气,声音依旧轻柔:“我知道,我不得老夫人还有夫人的喜欢,爹爹也待我不亲近,是以,家中除了你,便是杂役们也敢欺辱我的。”
小杏明知她说的是实情,却忍不住要宽解她:“小姐是心肠好,不与那些人计较。那些不过是最下等的奴才,哪里晓得小姐的好。”
说着,她哽咽一声,眼睛望向桌上的食盒,依旧难过,对柳玉梨道:“小姐,前些日子虽然是些残羹剩汤,可到底是暖和的,今日……”
柳玉梨心知怕是更糟了,还是忍不住掀起了盖子,看到里头所盛之物,良久方叹出一口气。
“小姐,咱们的日子越来越难了,这大冷的天,饭不给吃,炭不给送,连冬日里的棉衣都没有一件,小姐身量渐高,往年的旧衣裳哪里还穿的下?”
越说越气,小杏愤然捡起书桌上已经抄好的佛经往地上砸去:“那老虔婆,若无夫人,她早就死了,可等柳家高升,转头就往咱们夫人身上泼脏水!现在倒把个母老虎捧上了天,压根就忘了咱们夫人当年待柳府的恩情,还、还如此糟践小姐您……”
小杏看着散乱在地的白纸上,一字字清晰明了的小楷,那样认真而坚韧的笔画,一如小姐纯善的心,怎么佛祖偏不显灵,叫柳家这一窝子狼心狗肺的东西不得好死,叫小姐日子改善一些?
可见,佛祖也是怕了柳家这群豺狼了!
瞧她悲愤难抑,柳玉梨说不难过伤心又怎可能?只是,继母秦氏再是恶毒,也是出身侯府,哪怕只是庶出,柳家也只有巴结奉承的份儿。
轻轻一叹,幽深而绵长,好似心底的郁气也能借此疏散出来一般。
不理食盒内已经有些发馊发臭令人作呕的猪食,柳玉梨矮下身去一张张将所抄经文捡起,嘴中呢喃默念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将纸上浮土拍去,她道:“我只当自己在练字,虽比不得二姐聪灵,敏慧又多才学,可这一手字,我倒是越来越自信了。”
小杏将圆圆的小脸儿从泪水里解放出来,虽继续抽泣,可也竖起耳朵来,听小姐还有什么歪理。
“老夫人所作所为虽然不对,可人之喜恶不关己事,我自问并不曾做错什么,她待我如何,却也只是她的事,外人所见,也只是她的错。”
柳玉梨神情淡漠,饶是她穿越而来,历经两世为人,也绝不会天真得以为自己去百般讨好,旁人就会喜欢。也绝不会愚蠢到觉得别人不喜自己,便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说来,柳玉梨并不真正属于这个架空的王朝,她的魂魄,来自科技发达,文明先进的21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