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让天诚送段公公出了门,又提点他拿了银子打赏……
她回到房里,江氏和佟析砚自里头走了出来,两人有些惶恐的问道:“太后娘娘这个时候传你进宫,会是为了什么事?”
二夫人和析秋的事,她们两人多少听到了些,二夫人这会儿疯疯癫癫的,听说整日里在房里唱歌,也不知唱的什么,弄的侯府后园那一片人人避如蛇蝎的绕道而走,生怕沾了晦气。
她是郡主,是太后的嫡亲的孙女,太后娘娘自从承德回来后一直生病,在宫里头养病,便是圣上也不闭门不见,这会儿病终于好了,就急着召集析秋进宫,其暗射的含义不得不让人多虑。
析秋笑着安慰她们两人,回道:“没事,便是太后对我心存不满,她也不敢公然对我怎么样,毕竟我有孕在身纵然她位高权重,这样的事也该掂量掂量才是,只要我小心些就不会有事。”
江氏和佟析砚依旧有些不放心,江氏拧了眉头道:“我回去和父亲,相公商量商量,看看宫里头可能打点打点,便是太后什么也不做,将你晾在那边一个时辰,你是双身子,也够你受的!”说着就站起了起来,一副立刻要回去的样子。
析秋却是拉住她:“你也不用着急,我晚上和四爷商量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大嫂回去别和姨娘说,免得她担心!”
“我知道。”江氏拧眉点头道:“你放心吧,姨娘现在深居简出的,我不说她不会知道的。”
析秋连连点头,佟析砚也是满脸担忧的道:“我们先回去了,你若有事就派人去和我说一声,让我们来办,你千万注意自己的身子。”
析秋应是,送他们两人到门口。
她回了房里,岑妈妈进了门,问道:“夫人,奴婢瞧着段公公的脸色可不算好,看着您的时候眼睛斜斜的,只怕没有善意。”说着上去帮析秋脱了身上的褙子,扶着她上炕,又拿了毯子盖在她腿上,继续道:“要不要奴婢去请四爷回来,说不定四爷能想到法子,挡一挡呢。”
“能有什么法子。”析秋无奈的摇头道:“若是一早知道,还能暗中打点打点,现在口谕都下了,难道还能抗旨不遵……”说着,她拧眉想了想,若是太后真有意为难,她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皇后娘娘如今生了皇长子,圣上对她更是越加的倚重,若是皇后娘娘有意助她,想必就是太后对她存有怨念,总也不能当着皇后的面去做什么。
再说,她不管怎么说,都是督都夫人,太后就是要做也不会明着来。
只是有件事让她很奇怪罢了,太后沉寂这么久都没有动静,为什么突然就喧她入宫呢,是她忍了很久终于等不及了,还是她觉得她不用再顾忌萧四郎和萧延亦的立场了?
她更加倾向于后者,那么是什么让她不用再顾忌了呢,是荣郡王有了更好的支持者?
她知道荣郡王妃出自淮扬大族闵家,闵家在江南一代非常有势力,如今依旧盘踞着江南且联姻盘根错节,江南丝绸织造包括江宁织造府,大半都是闵家的势力,或是多少和闵家有脱不开的关系。
而作为第一外戚的太后娘家,却在先帝手中时已渐渐没落,这也是析秋一直欣赏崇拜先帝之处,在太后还高居皇后之位时,就渐渐一点一点蚕食萧清了这支庞大的可能最具有威胁的外戚势力。
所以圣上登基时没有任何考虑的,立了她为太后,也正是因为这样荣郡王的势力才没有迅速的成长对圣上构成威胁,否则圣上也不可能偶尔训斥训斥这么简单了。
那么太后这样的反常举动,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她端了碧槐用橘皮泡的茶,轻啜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她眉头舒展开来。
忽然的,她想到佟析砚刚刚说的任隽的事,任隽被人状告私开盐矿,而荣郡王手中也有盐矿,太后娘娘此刻召她入宫,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她猛的怔住,难道……当初萧延亦签署的那份合约,果然是落在了荣郡王的手中?
所以,如今盐矿的事爆发,因为还没有具体的证据,圣上只是因为杀人的事申饬了武进伯府将任隽囚在宗人府,可这只是开始,只要一查盐矿的事就瞒不住,必定能牵连出荣郡王,所以太后才迫不及待的召她入宫,以此来敲打萧四郎和萧延亦?
她觉得有这种可能,若真是如此,他们确实要从长计议才是。
至少,在盐矿的事被查出来前,将宣宁侯府从这件事情中摘出去,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她便有些坐不住,她拉住沉默候在一边的岑妈妈,道:“去外院问问天敬,四爷今天何时回来。”
“是!”岑妈妈看到析秋的面色不大好,便知道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她点了头应道:“奴婢这就去问问。”说完,掀了帘子出门,春柳紧接着进来守在一边。
析秋又重新靠在迎枕上,脑中飞快的转着,任隽被人状告的事以及盐矿的事,连佟析砚都知道了,萧四郎怎么可能不知道,也就是说她想得到的可能,或许在几日前他就想到了?
她叹了口气,难怪这段时间她一点外面的消息都得不到,定是他吩咐过了将这些消息俱都屏蔽了。
想了想她又摇了摇头,他也是怕她知道后胡思乱想,所以才故意瞒着她的吧!
不一会儿岑妈妈从外院回来,站在门口脱了身上冷飕飕的袄子,才掀了帘子进门,回道:“天敬说四爷今儿一早上就进了宫,这会儿还没有出来,他也说不好四爷什么时候能回来。”岑妈妈说完,又怕析秋担心,就解释道:“四爷常去宫里面圣,今儿又是和沈世子还有钱伯爷一起,夫人不用担心。”
析秋点了点头,看向岑妈妈道:“我知道了,您去忙吧,我没事!”
岑妈妈依旧有些担忧,四爷早些回来也好早点和夫人商量对策,免得明天进宫也没个人打点照顾的,夫人若是吃了亏怎么办。
若是平常到也罢了,可她如今身子都四个月了,万一出了一点闪失,这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岑妈妈坐不住,就辞了析秋道:“炖的百合燕窝盅还在炉子上,奴婢去瞧瞧!”说着,见析秋点了头她便出了门。
岑妈妈出门就和碧梧擦身而过,碧梧掀了帘子进门,回道:“吴妈妈来了!”
太夫人知道了太后口谕的事?
“快请进来!”析秋回道,碧梧应了就退了出去请吴妈妈,转头吴妈妈由碧梧打了帘子进门,见了析秋她行了礼,笑着道:“四夫人这几日可还好?”说着目光落在析秋隆起的腹部:“肚子好像又见长了些,不过怎么瞧着四夫人却是清减了些?”
“吴妈妈快坐。”析秋拍了炕沿边上,她坐着也就没挪位子,吴妈妈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析秋笑着回道:“或许是肚子长的快的缘故。”
吴妈妈看着析秋的肚子直笑,满脸的高兴,析秋便问道:“妈妈来可是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吴妈妈笑着道:“太夫人得了些上好的人参,让奴婢给您送一些来,还有几匹三菱布一起拿过来,到时候缝了做尿布却是极好的。”
析秋应是,笑道:“让娘费心了。”
吴妈妈满脸的笑,析秋就无意的问起来:“听说三哥述职,也不知顺利不顺利!”
吴妈妈知道萧四郎和萧延诚的事儿,对他的事儿自是不会关心,析秋来问她也不奇怪,便想了想回道:“说是这两日批文就能下来,依旧是同知,虽是闲差可总比没有强。”说着一顿又道:“倒是三夫人忙的很,初一的时候还带着大姐儿和五夫人一起去了庙会,买了许多东西回来……就是大姐儿也不知道吃了不净的这两日上吐下泻的,人都瘦了一大圈!”
“怎么会这样,可请了太医瞧过?”析秋拧了眉头问道。
吴妈妈听着就摇了摇头,回道:“没有,三夫人说她自己有药,吃了就无事了……也就没请。”
是不相信中原的大夫,还是不相信府里的人?
析秋眉梢挑了挑,松了口气的样子点头道:“也是,听说苗疆的药是极好的,我的腿不也得亏了太夫人的膏药,否则也不能好的这么快。”
“也是!”吴妈妈目光一闪,看向析秋问道:“夫人的腿如今可大好了?”
“去年冬天还有些隐隐的疼,今年许是不曾出门,这会儿天冷下来后倒是没有发作!”析秋笑着说完,又道“……看来,还是要保养。”
吴妈妈连连点头,应是:“可不是要仔细养着,等夫人生了这月子可得好好坐,听老一辈的人这月子坐好了,平日里身上的一些毛病也能一并养好了。”
析秋也听说过,点头应和,吴妈妈又道:“太夫人已经递了牌子去**府了,等过了年就让人送了人过来让夫人挑,稳婆也要早早养在府里,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这才四个月,太夫人也太紧张了些,心里想着她笑着道:“等天气暖和了吧,至于奶娘我还在想要不要请了回来,到时候再去挑也不迟。”她想亲自哺乳。
吴妈妈听着就一怔,目光闪了闪,却是以为析秋由于三爷的事,对侯府里的人都生出了戒备之心,才拒绝太夫人去**府里请人,她顿了一顿便笑呵呵的应了没再说话,析秋瞧着她面有异色,也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笑着道:“也不瞒您,我想自己给孩子哺乳,到时候他和我也能亲些。”
原来是这样,吴妈妈为自己刚刚想岔了而露出一丝尴尬,立刻笑着道:“您喂归喂,可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奶娘定然要请的,等请回来也好歹能和您搭把手。”
析秋没有再拒绝,点了点头。
难道太夫人还不知道太后娘娘传她进宫的事儿?
果然,吴妈妈站了起来,笑着道:“也没什么事儿了,我还要再回一趟锦绣阁取些东西,就不打扰四夫人休息了。”
析秋眉梢一挑,就是说吴妈妈一早出来了?难怪不知道太后口谕的事情。
“妈妈慢走!”析秋又看向春柳:“送妈妈出去。”
吴妈妈笑着出了门,前脚才出了门,大夫人就亲自来了,析秋听着一愣下了炕,大夫人已经进了门,析秋笑着迎了过去:“大嫂。”大夫人在外间脱了披风,掸了身上的落雪朝析秋点了点头头:“外面正下着雪,你不要出来!”她说着,就由碧梧打了帘子进了暖阁。
“大嫂怎么亲自来了。”析秋将自己手中的手炉递给她,大夫人也不客气接在手里捂着和析秋并肩在炕上坐了下来,大夫人直截了当的问道:“太后娘娘召你入宫,可是如此?”
“是!”析秋点了头:“雷公公亲自来传的口谕,明日辰时入宫。”
大夫人拧了眉头,将手里捧着的手炉还给析秋,道:“此事四弟可知道了?”见析秋摇了摇头她便道:“我和娘也商量过了,沈府的大公子满周岁时得了风寒,这些日子一直未曾好,我给你带了些药材,你回头让人送去给沈夫人。”
“大嫂的意思是?”让沈家通知皇后娘娘,到时候能护着她?
大夫人点了点头,道:“太后的事旁的人也不好干预,也只有皇后娘娘能和其抗衡,娘的意思是,太后虽不会做出格的事,但我们不得不防着点。”
看来,大夫人来之前已经和太夫人就此事商量过了,不过她却是有些不太愿意去找沈家,至少不愿意因为她的事,而将萧四郎的立场弄的鲜明了,陷入党派之中!
见她没有说话,大夫人的目光便顿了顿,眉头微蹙看着析秋,正待她要说话,析秋却是开了口道:“等四爷回来,我和四爷商量看看,让娘和大嫂担心了。”一顿又道:“过两日是大哥的除服礼,大嫂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你安心养胎,此事我已安排好!”大夫人眉头蹙的越发的紧,点了头道:“入宫的事不可大意了,让四弟思虑的周全些也好。”说着站了起来:“我也要回去了,府里头还有事。”
“我送您。”析秋送大夫人出门,大夫人在外面将披风搭在了身上,穿了木屐又回头看向析秋,朝她点了点头便要出门,等到了门口她扶着身边的丫头,又忽然回转过头来,目光深邃的看着析秋,道:“弟妹转告四弟,前两日,东角门边的一个守门婆子半夜猝死在房里。”说完,也不管析秋听没听懂听没听明白,转身便扶着丫头婆子出了门,撑了伞在飘飘扬扬的大雪中行在院子里,直到出了穿堂上了停在门口的蓝顶小轿。
大夫人想要说什么?
她知道了什么,或者是在向自己暗示什么?
东角门边一个守门的婆子死了?侯府里出入较多的是西角门,东角门走的相对较少,那边的一个婆子半夜猝死,大夫人是不是要告诉她,有人半夜潜入府里,被这个守门婆子发现后,而被灭口了?
会是谁?不言而喻,她听敏哥儿提过三夫人身怀武艺,那天她来府里时也见过她腰间挂着的鞭子,既然常带在身边,必定是用的很顺手才是,那么大夫人是在告诉她,三爷或者三夫人半夜出去过,至于他们在做什么不知道,但她着意应该是提醒萧四郎注意他们举动吧。
晚上,析秋和敏哥儿两人吃了晚饭,萧四郎才回来,却没有立刻回内院里来,而是让天敬回来说一声,说是沈季以及东昌伯钱忠和韩承韩大人来了,几个人在外书房里说着事儿,析秋问道:“他们可饮酒了?”
“喝了,看沈世子还有几分醉意,四爷倒没什么!”天敬答道。
析秋点了点头,吩咐岑妈妈:“您带着紫阳去趟厨房,让婆子们捅了炉子给他们炖些醒酒汤送过去。”岑妈妈应是,析秋又对天敬道:“喝了酒寒,去把书房里的炉子添热些。”
“小人知道了。”天敬应了就和岑妈妈一起退了出去。
萧四郎半夜才回来,析秋只觉得身侧灌进了一股凉风,她心里有事便醒了过来,就见萧四郎小心翼翼的在她身侧躺了下来,析秋迷迷糊糊的喊道:“四爷!”
“吵醒你了?”萧四郎在她面颊亲了一口,搂了她在怀里。
虽是刚刚进被窝里,可男人的身体就如天生的火炉一样,不过转眼功夫就热腾腾的仿佛冒着热气,析秋朝他怀里挪了挪,道:“沈世子和钱伯爷走了?”
“嗯。”萧四郎点了头,轻抚着她的腰腹,析秋已经没了睡意,就索性从他怀里移出来,道:“雷公公今日来府里了,传了太后娘娘的懿旨,召妾身明日辰时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