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各自领了令退下,兰亭突然开口叫住高溯。
高溯以为兰亭对他的行动还有具体交代,谁知兰亭却蹙着眉问,“高溯,京城有没有一道桥叫‘安河桥’,是石拱桥,桥面不过六尺宽,长约三丈!”
高溯细思忖,许久才道,“京城没有,倒是皇城以东,走五十里地,有一个小村庄叫芝杏村,就有一座桥叫‘安河桥’。”
“芝杏村?”兰亭豁然站起身,“你是说沈家旧宅的芝杏村?”当初沈千染告诉他,她重生前最后的记忆就是留在了沈家旧宅的地窖之中,他后来还刻意去找到沈家的农庄。只是那里已被沈千染命令高溯烧成灰,地窖已被高溯亲手填埋。当时他还不安心,吩咐僧人在那里念了经渡了法事,在地窖那里立了尊佛偈碑。
“是的!”高溯疑惑不解。
兰亭情知不妙,虽然那桥是立在芝杏桥村的必经之路上,但当时他的坐骑并没有过桥,而是直接渡水而过,所以,他并不知道那座桥的桥名叫“安河桥”。
这个梦,肯定是一个不详的预兆,似乎在警醒他某些关于沈千染的事,可偏生他一点头绪也抓不住。
“殿下?”高溯见兰亭脸色苍白,自顾发呆,谨声问,“殿下,是不是这桥有什么问题?”
兰亭突然有些脱力地跌坐在太师椅中,抚着紧蹙的眉心,许久方抬首,竟是凄惨一笑,如同黑夜中盛开的昙花既将凋谢般,让高溯的心无端地攥紧。
“殿下,当初沈二小姐去刑检司大狱见过义净后,回来途中她曾命属下填平沈家的地窖,那坐桥,属下就是那时候看过一眼!”信组的暗卫经过强训,记忆惊人,对许多人和事常是一眼便记在心里。
兰亭面色愈加惨白,呼吸加急,脸颊两侧却开始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一种无力的感觉袭来,这种不在人力范围,让他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却又不得不面对,这他的心揪成了一团。最后,他近乎咬牙切齿道,“你派一个人,去把这桥给本王炸了,炸过的碎石要全部清理,一点痕迹也不要留下来。总之,在西凌的陆地上,本王不想看到‘安平桥’这三个字!”
高溯想起彼时沈千染命他填平沈家地窖的情形,便猜到这之间肯定有某种联系,便颔首道,“殿下请放心!”
“去吧!”兰亭有些疲累的扬手。
高溯转身刚推开门,却听到身后的兰亭又开口阻止,“高溯——”
高溯脚步一顿,他从不曾见过宁王殿下如此的犹豫不决,他转身,只见月明珠光下,兰亭的神情残冷阴酷,眸中流光里竟隐约抹过一丝杀伐之意,饶是高溯是刀口上舔血而生暗卫,亦被他的眼神震住。
“你不必管这事,本王亲自来办!”他脑子里闪过那条血染的河,当即决断,他不仅要炸平那座桥,还要填平那条河,迁走芝杏村所有的百姓,让梦中的场景再也没有机会应验。
“是,殿下!”高溯知道但凡牵扯到沈千染,兰亭就会变得难以捉磨、优柔寡断,性情亦变得时而谨小慎微,时生杀伐断。高溯摇首轻叹一声,步了出去。
兰亭离开兵器室时,外面风雨大作,花苑中的灯塔被狂风吹灭,漆黑一片。狂风暴雨猛打着园中的花草树木,顶头上闪电象利剑要撕裂天空般地挥舞着,劈开了树影婆娑,睁狞一片。豆大的雨打在琉璃瓦上发出声声脆响,庭间茂密的枝叶窸窸窣窣地响应着,如群魔乱舞!
他站在长廊下仰望着黑暗,告诉老天爷,就算是天崩地裂,他也不会让它带走沈千染,如果老天爷敢,他就血染山河,以西凌百姓为祭品,让天地变色!
敛下所有的心绪后,他悄然回到书房的内寝房,见帷帐已挂上,沈千染已被响雷吵醒,身上卷着薄衿正半靠在榻上发怔。
兰亭想这会离上朝还有一个时辰,便脱了外袍,欺身而上,轻轻覆上她柔软的身躯,将她连人带着薄衿抱进怀中。
“想着什么呢?这么入神,我进来都没发觉。”兰亭略带浅笑的看着她。
“你回来啦!”沈千染不觉地收紧一下身上的薄衿,脸上复飘上两朵红云,微嗔道,“你也真是的,离开前,也不懂得帮人家唤一下水玉,让她给我带一身衣裳过来!害我……”她没再往下说,她想,这一阵兰亭和赵家斗智斗勇。今夜一定有重要之事发生,否则,他不会仓促留她一人守在这。
兰亭看着她,深邃的眸光,里面含着执著和宠溺,也有恼恨和无奈,“染儿,真不知道你这脑袋里装了什么。如果今日你我已行过大婚之礼,你还会任自已光着身子在这里躲一夜,也不敢差个奴才去给你弄件衣裳?”兰亭忍不住带着她翻了一下身,让她躺在自已的身上,一手搂着她的纤腰,一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臀部,一声脆响让沈千染的脸烧得更红。
他看着素日巧舌如簧的她此时一张脸被激得深红,从两颊边缓缓漫延透向耳际,眸色亮如星辰半睁半眯,长而弯翘的睫毛因害羞而轻轻地抖动着,那一刻的风情绝艳沁得他心里骚痒难当,恨不得将她抱进怀中细嚼慢咽地撕解入腹。
太喜欢这样的她!
太喜欢看到如此风情、象个全然依靠他的小丫头片子!
兰亭不依不饶地接着数落着,嘴角挑着暧昧的戏谑,缓缓问,“我们之间,还需要在意那些么?连我们生的孩子都懂得跟别的小姑娘玩洞房了,你倒好,要你的夫君守起清规戒律来了……”
沈千染听到此,心中的羞意倒淡了下来,她抬首,皓眸中含着淡淡忧虑,“兰亭,对世人的眼光我早就看不见了,能伤到我的从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她神色微微一紧,垂下羽睫,眸光落在兰亭的下颔处,眼底渀佛藏匿着太多无人可知的情绪,轻若叹息的落下一句,“兰亭,我知道你会站得很高,我也相信你会穷你所能,给我和赐儿最大的幸福!”这一点,她从不曾有过怀疑。她知道,既使兰亭有一天君临天下,他的后宫,也仅仅只有她一人。他的孩子也只会由她来生!
兰亭眸光轻漾,没有去应她,他的龙袍和她的凤袍已经在绣制,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他定在了同一天。
义净的突然出现让他加紧了登基,他想用他世间最贵重的九五之尊的福份去佑她平安无事,他要让她在同一天成为西凌最尊贵的皇后,福祉绵延!
这些事,他没必要说,他想她都会感觉得到,这是他与她之间的信任,那种倾尽一切的美好!
沈千染她眸华如水,语声淡淡,“赐儿也会因你有了不一样的身份。所以,他将来面对整个西凌上下对他的关注。我担心有一天,他的出生、他的生母、都会成为世人攻击他的武器。就因为此,所以,我不得不去规避一些东西,世人的眼光往往有一种解剖的能力。我可以抵御,但赐儿他不同,他太小,我不愿意有一天,我的赐儿会因为我承受任何的流言蜚语。”她年幼时,因为丑颜,承受了太多世人异样的眼光,变得自卑、懦弱,若非是浴火重生,换得一身的铁石心肠,又怎么会杀出一条血路?
可这条路太难,步步荆棘,她不想他的赐儿去经历这些,哪怕是一点点的伤害,她也不能忍受!
虽说宁王府跟沈府完全不同,但毕竟宁王府的侍卫丫环婆子人数太多,难保出一个心性恶毒的。
在宁王府她如今所居的苑子还好,水玉都是她的人,兰亭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她过留寝,但这里不同,只要她今日吩咐一个丫环前来侍候,难保有一天会传出,她尚未大婚就迫不及待地爬上宁王的床榻。
那她当年珈兰寺失贞的事也会被人用另一种言辞去恶意扩散,如前世的流言蜚语一样,成了她故意引诱皇子,母凭子贵登上了王爷的宝榻!
“染儿,是我考虑不周。”他现在突然有些明白兰御谡当年对兰锦的保护了。沈千染现在对赐儿的心就是如此,护得滴水不漏,也就是因此,他才会被沈千染毫不容情的从她的枕榻上给踢下来。
他突然有一种吃醋的怨念,刚想抱怨,却听沈千染悠悠道了一句,“重生前,我对赐儿护得不够,让他从不曾有过一天的快乐,这一世,我发誓,决不让他受到一丝的伤害。”
她说时,他的双手正轻轻婆娑着她的腰间,一听到她提“重生”二字,突然将她箍紧,风华无双的脸之上有一丝异样闪过。
沈千染语声突然一窒,抬首看着他,眉目间浮起内疚,低声道,“兰亭,其实我明白,你不会让这些流言伤害到我们母子俩,但我的心总有一种余悸……”她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从义净看到她的来历时,她就有一种对眼前的幸福感到如履薄冰的感觉。
一瞬心头感觉古怪纠狂的很,他有丝颤抖不安,却又有丝怒意,几乎咬住了她的耳珠,“把一切交给我,你什么也不要想,就等着做我的新娘子!”兰亭略失态地将她紧紧箍住,气息灼热地灌进她的耳膜中,“重生前的那些事不要再提,我不喜欢你再去想以前那些不开心的事。”他带着她翻了一个身,将她覆在了身上,两个身体紧贴着,密密麻麻的吻轻落到她的唇角,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你这傻丫头,有时聪明得紧,有时又傻得让人心疼!又犟……犟得天生来折腾我!”
兰亭昨日折腾了她一天,今夜不敢耳鬂斯磨太久,担心情难自禁,便连连深吸了几口气,方缓缓平息下燥热不安的气息。
“你才傻……”他的好,她哪里看不到?她也想与他日夜相守。她也知道他被儿子给排挤了,他在吃醋。也知道他近来睡得不好,要不然不会每日天未亮,就去了她的寝房里看她。
她眸光落在他嘴角的溃疡上,搂住他脖子的双手微微一收,压低他的头,献上自己的唇……
她的主动让他欣喜不已,而这种邀请,无疑是火上浇油,原本被他压下的已缓缓平息下来的**,马上变得更加灼热。
唇舌纠缠,津液相融,激情火热四溢,一吻结束,二人皆已是气喘嘘嘘。
他微微撑起身体,一手就掀开了薄衿,颀长的身躯再次扣辗上了她。
“没一刻让我不想你,迟早会死在你手里……”他心魂震颤喃喃自语,他的吻已开始攻城略地,狂野的扫过她的眉心、她的眼睫、秀气的鼻尖,最后落在了他最向往的那一抹嫣红——
他分开她的双腿,而她配合他微微弓起身体时,他却停了下来,他的身体热度超常,呼吸早已紊乱,俊脸一片潮红,凤眼之中弥漫着丝丝**,汗,一滴一滴地从他的前额缓缓地冒出,惭惭地凝结成团,落在她的胸口,滑进那诱人的沟壑。
他极力地在隐忍,撑在她身边两侧的手臂颤栗着,却久久没有动弹——
“身子真的可以吗?那里还疼得历害么?”他努力克制自己,慎重的问道。
“我若说不可以,你会不会停?”她纤长的睫毛微震,眸中晶晶亮亮地又漾出一层薄薄的水雾,羞笑,含糊不清地唤了声,“傻瓜!别那么蛮力就行了。”她心想,自已也不是那么娇弱,便主动迎上,吻向他喉结,丁香轻扫,一勾一舔。
他眸中一暗,吻啄变得愈加炙热,几乎掠夺尽她腹腔内的每一寸气息,指腹过处,按出一条条的红痕。沈千染难禁地扭动着腰枝,仰起修长如天鹅的颈子,“轻一点……”
西凌皇宫,金銮殿。
众臣低低地分在两旁站立着,等候着宁王的驾临。
兰亭监国与彼时帝王早朝明显不同在于,早朝的时辰给推迟了。